番禺城头黑烟滚滚,段韶、斛律光、高季式、吴明彻四人亲临前线督战,他们各自负责一面城墙,高澄已经不再理会围三阙一,而是尽起大军,四面围攻。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谓围三阙一,不过是给敌军留条后路,但如今岭南各地几乎都沦陷了,南陈只剩了番禺一城,陈霸先又能退去哪里。
陈霸先下定决心坚守城池,将退敌交给天时,就是笃定北方将士耐不住岭南夏季的高温,必会疾疫流行。
高澄索性让麾下四员大将彼此竞争,看谁先破城。
且不提吴明彻,自打高氏建义以来,段韶、斛律光、高季式三人便一直在暗地里较劲。
尤其是高澄掌权以后,谁都知道这三人作为小高王最初始的五文三武班底,他日军中第一人,必出自三人之一,连老一辈将领们都得避一避他们的锋芒。
高澄麾下,曾任方面之帅的,除三人以外,也只有一个慕容绍宗。
三人之间一直存在了竞争关系,但从未有像此番围攻番禺一般,能让他们公平较量的机会。
所谓亲疏有别,段韶、斛律光、高季式的地位,吴明彻望尘莫及。
作为新近归附之人,他本不想掺和这场竞争。
抢了这个风头,说不定还得遭了三人忌恨,高澄与段韶等人自小相交,当然知道三人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吴明彻又不清楚。
还是高澄为他去的顾虑,同时勉励,不管是谁的麾下先登破城,即为此战首功,封王者加食邑,未王者赐王爵。
有了王爵相诱,吴明彻哪还管什么同僚关系,自然是如段韶三人一般,亲临前线督战,日夜不休。
好在番禺说是南陈国都,但并非坚城,毕竟南陈也才立国不久,番禺本就是州城的规模,还是岭南的州城,在看惯了晋阳、洛阳等雄城的北方将士眼中,并非不可逾越的存在。
而高澄在四面围攻番禺的同时,也在做蓄水淹城的准备。
过去他很少考虑以水攻城,相交于挖地道、垒土山,水攻的破坏性太大,受灾的绝不只是城中百姓。
但如今没有时间再去堆垒土山、挖掘地道与番禺守军周旋,随着入夏的日期一天天临近,高澄也顾不得许多。
连续数日的强攻,让北齐将士死伤惨重,每天运送伤兵与尸首北返的车辆络绎不绝,有见于此,高澄只得命令段韶等四人暂停攻城,转而做水攻的准备。
此时正值西江,也就是珠江的丰水期,眼见高澄采取水攻的意图越发明显,而番禺城墙并不坚固,陈霸先心急如焚。
他有心派遣将士出城破坏,但齐军看守森严,又有骑卒在城外游戈,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水坝。
由于高澄派遣大量哨骑监视番禺四门,昼夜轮班,陈霸先连出城夜袭的机会都找不到。
眼睁睁看着水位高涨,心知继续困守番禺,只会喂了鱼鳖,陈霸先决心奋力一搏。
昭德九年,三月二十八,陈霸先领军出城布阵,欲与齐军决战。
高澄对此更是求之不得,他麾下精兵强将环伺,二十余万步骑又怎会惧了陈霸先不足十万人。
但指挥二十多万大军的决战,就连高澄也是头一遭,当初西潼关大战,是由高欢操盘,高澄充当的更多是军师的角色。
高澄以高季式部为先锋,吴明彻部为后备,由斛律光统御三万骑卒,居于两翼。
为了稳妥起见,由段韶辅左自己,居于中军,而中军便是由段韶所部与斛律光麾下步卒构成。
此战高澄并未将冼英麾下蕃兵纳入战斗序列,而是命其留在大营,看守辎重。
当然,以高澄的多疑性格,在大营外必然是布有暗哨,监视冼英麾下蕃兵的动向。
吴明彻麾下四万余将士的后备军就是为了预防蕃兵生变,高澄并不认为与陈霸先的这场决战需要动用预备军。
他的信心并非凭空而来,而是由一场场战斗积累。
只不过,说是段韶辅左高澄,但小高王其实已经将这场决战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高澄有自知之明,单论智谋,头脑灵活,段韶不一定胜过自己,但行军布阵,决战两阵之间,自己必然不如段韶。
小高王当初就囫囵吞枣的跟着慕容绍宗学过一段时间兵法,哪比得上段韶钻研兵书。
高澄从未真正指挥过大兵团决战,而段韶也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心中的紧张不言而喻。
段韶清楚,经过高澄多年耕耘,以北齐政权的群众基础,哪怕这一战大败,也不会动摇统治根基,甚至出不了太大的乱子,陈霸先吃不下那么多俘虏。
但他也明白,真要是败了,自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雪耻。
尽量缓平了气息,象征性的请示过高澄之后,段韶接连发号施令。
高台上令旗招展,鼓声雷动。
高季式统御前军在两翼骑兵的掩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