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中。 “父王安好?母妃安好?澄安好,澄百拜叩首,见信如晤。 “自与父王分别,澄日夜想念,情至深处,每每泣不成声。” 遥望北方的高澄突然住了嘴,转头对伏桉书写的杨愔说道: “遵彦!情至深处,泣不成声还是不要写上去。” 一个老戏骨,一个青少年优秀演员,也没必要整这套,估计高欢看了也膈应。 杨愔赶紧换了纸,重新书写。 高澄继续斟酌道: “自澄领兵南下,将近一月,澄行事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深恐有损父王威名。 “有赖父王教导,三军用命,澄击退斛斯椿,占据新野,又渡河于襄阳城下与陈庆之对峙。 “陈庆之战兵不下三万,而澄所能仰仗者,独高敖曹、尧休武、段孝先三人部曲,仅一万一千人。” 杨愔大着胆子打断道: “世子,其实夸大战绩,有助于世子威服人心,只需命传信之人密语高王,高王必不会以此怪罪。” 高澄却不屑道: “一是一,二是二,我高子惠岂是虚报军功之人!你继续写。” 说罢,高澄继续细述起襄阳之战的具体过程,总体还算是照实而言,只是在描述自己于危难之际,重整大军时多用了一些词汇修饰,同时更侧重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 “......若再有襄阳之事,恐重蹈崔延伯旧辙,澄以为当以军纪为先。 “河南之地,有州郡之兵十万,不可假手于外人,澄请父王亲至河南整顿各军。” 高澄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高欢不可能抛下晋阳大军,跑来河南。 也不可能将河南之兵调至晋阳,导致河南空虚。 思前想后,还有比坐镇河南的高澄更适合的人选吗? 手握二十万鲜卑大军,高欢难道还会怕继承人失了心智凭借十万河南兵叛乱? 高澄就是这么为父亲思虑周全,对于‘孝’这个字,他把握得很稳。 收敛心神,高澄继续道: “如今斛斯椿与独孤如愿困守南荆州,不久当灭,三荆既平,当有能臣镇守。 “大都督府长史杨愔,勤勉任事,长于治理,有宰辅之才,韩陵之战,又可知其勇。 “为相施政,不可不体察民情,然而不历州郡,如何知民间疾苦,澄请任杨愔为东荆州刺史,为父王治理地方。” 杨愔闻言停笔,有感于高澄以宰辅之任期许,杨愔叩拜在地,涕泪横流,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世子信重,愔纵死也难报答万一。” 高澄赶紧将他扶起: “我与遵彦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仔细想想,凭他对杨愔的恩遇,只怕日后遇了刺客,杨愔也要好生思量一番,再行逃跑。 高澄让杨愔继续执笔,说道: “襄阳,控扼汉水,不能有失,如今陈庆之移镇江陵,父王当以大将镇守,抵御梁人侵扰。 “源子恭,良将也,久与梁人争锋,未见败绩,澄请父王任其为荆州刺史,以拒陈庆之。” “再请移镇侯景于南荆州,与源子恭互为犄角,如此,三荆之地,再无忧患,请父王思之、虑之。 “澄百拜顿首,惟愿父王千万岁。” 就这样,一封私欲满满的战报,或者说家书,被信使快马北上,送往晋阳。 三荆他也不全要,把东荆州与荆州交给自己人,再把南荆州扔给侯景帮着抵御南梁,简直计划通。 小高王向来恩怨分明。 太昌二年,三月十一,尧雄已然回师,与高澄汇合在南荆州治所安昌城外(今湖北枣阳南三十里)。 陈庆之虽然解了白苟堆之围,但担心江陵有失,分兵留守白苟堆后,匆匆回师江陵,不再北顾。 而高欢也得到了高澄的书信。 他看完全文,心道: ‘阿惠胃口不小呀!三荆之地要吞下两处。’ 但也不以为意,河南永远不是高欢的核心利益。 历史上元修甚至能够授予贺拔胜都督三荆、二豫、扬、郢七州军事,以作外援。 他冲在座亲信笑道: “阿惠来信,他于襄阳击溃陈庆之部,梁人仓惶逃窜,如今斛斯椿与独孤如愿犹如困兽,待死于安昌,三荆将定矣!” 亲信争相道贺: “世子承袭父略,有名将之姿。” “臣恭贺大王再添助力。” 高欢摆摆手,说道: “侥幸而已,你等莫要吹捧,让阿惠知道,恐生骄躁。” 嘴上谦虚,但得意之色丝毫不作掩饰。 “三荆不久将定,当是时候选任贤才,阿惠为我举荐侯景、杨愔、源子恭三人分镇,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但凭高欢心意。 高欢思考片刻后,吩咐陈元康道: “长猷,为孤拟表,上奏天子,荆州治所由新野迁至襄阳,命侯景移镇荆州,源子恭为南荆州刺史镇守安昌,杨愔为东荆州刺史。” 陈元康领命行文。 高欢大体上同意了高澄的安排,只是略作修改,将侯景与源子恭互换。 把更重要的荆州交给了侯景。 对于高澄所说的州郡兵问题,高欢也有了计较,等高澄彻底平定三荆,再授河南道大行台一职,让他借机整肃各军。 高欢的盘算,高澄暂不知晓,他正发动民夫在安昌城下挖掘地道。 晋阳未有催促,高澄也不急于攻下安昌,因此并未选择蚁附攻城,反而学起了高欢围困邺城,打算掏空了城墙下的土壤,再用火焚烧支撑地道的木柱,让安昌城墙坍塌。 反正南荆州他是要扔给侯景,城防坚不坚固与他何干。 城墙上的斛斯椿与独孤如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数次领军出城厮杀,奈何部众多是新募,难以与高澄麾下精锐抗衡。 几次险先被高傲曹等人趁机冲入城中。 太昌二年,三月二十七。 “传我将令!放火!”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