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隐户登记全面开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高澄原本打算在邺城再住上一段时间,但一则来自晋阳的突发消息,打乱了全盘计划。 年仅二十三岁的叔父高琛被父亲高欢失手打死。 让他不得不抛下京畿军,只领了王思政及五百亲卫骑从,连夜赶往晋阳,而留在邺城的京畿兵,也将由段韶、斛律光、尧雄、高季式四人带回洛阳。 高澄一路披星戴月,抵达晋阳后,先去拜见了母亲娄昭君,才终于知道具体经过。 高欢领军征伐刘蠡升,让高琛留守晋阳,任他为大行台仆射,领六州九酋长大都督,为自己管理六镇民户,就连大丞相府的事务也一并交给高琛处理。 高琛趁高欢领军在外,与他的侧室偷欢。 而偷欢对象,正是高澄的老冤家郑大车。 也许是高澄有意疏远,寂寞的郑大车放宽了自己对年龄的看重,不再拘泥于十多岁的美少年,与妻子即将临盆的高琛成功搭上线。 而这件事情在高欢回到晋阳后,也被郑大车的婢女偷偷报告给了他。 高欢闻言怒不可遏,越是重感情的人,越是憎恨背叛。 他把晋阳这个大后方托付给高琛,这份信任带来的回报却是高琛私通庶嫂。 高欢立即命人将高琛、郑大车捉来,确认事情属实后,被怒火冲昏头脑的高欢杖击高琛,失手将唯一的弟弟打死。 说完事情经过,娄昭君哽咽着催促道: “阿惠,你快去劝劝你父亲吧。” “母妃放心,孩儿这就去拜见父王。” 当高澄见到高欢时,他险先认不出来。 掌控关东的渤海王高欢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憔悴的他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听见脚步声,高欢抬头望了一眼,淡淡道: “阿惠回来了。” 旋即又低头逗弄怀中的婴孩。 “父王请节哀。” 高欢没有再抬头,他打量着婴孩,说道: “这孩子叫高睿,是你叔父的遗腹子。” 高澄正要言语,却听高欢笑道: “跟他父亲小时候真像。 “阿琛出生时,我十六岁,也如今日一般怀抱着他。” 高澄很久没有听见高欢用一个我字,他平素不是为父,就是孤。 突然,高欢抬起头,一脸悲戚地对高澄问道: “阿惠,父亲临死前托我照顾好阿琛,万一将来见了父亲,他问我阿琛怎样了,我该如何回答?” “祖父若是知晓事情经过,他不会怪罪父王的。” 高澄安慰道。 高欢却恍若未闻。 片刻后,高欢将高睿递给高澄,说道: “随我再去看看你叔父吧。” 高澄搂抱着高睿,随高欢去到高琛府邸。 白布高悬,来往吊唁的勋贵此时都很有眼色的没有上前拜会。 元季艳一身孝服跪坐在灵堂为高琛守丧。 高欢径直走向高琛的棺木,高澄则将高睿递还给了元季艳,顺带宽慰了几句。 “阿惠,我要亲自抚养睿儿。” 凝望高琛遗骸的高欢头也不回地说道。 元季艳闻言脸色惨白,哪个母亲愿意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被人夺走。 她不敢开口反对,只能用目光祈求高澄。 高澄会意,朝她点了点头。 “父王请三思,睿弟虽丧父,却生母尚存,父王收养睿弟,自是爱护于他,但澄实不忍见母子骨肉分离,若是睿弟能够开口,只怕他也不愿与母亲分开。” 高澄继续劝说道: “况且父王将睿弟抚养在侧,难免睹物思人,还是让睿弟留在他母亲身边吧。” 一番话,让高欢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一出生母亲韩期姬就死了,父亲再娶,将高欢交给已经出嫁的长女高娄斤抚养长大。 幼年时的高欢,也曾日夜思念自己的父母。 有过这番经历,推己及人,高欢没有再坚持,长叹一声道: “也罢,就按你说的办。” 听他这么说,元季艳这才放下心来,望向高澄的眼神中满怀感激。 在棺前驻足许久,高欢转身对元季艳道: “阿琛就这一个骨血,你定要将他好好养大。” 元季艳赶忙说道: “妾身身为人母,自当尽心教养睿儿。” 高欢点点头,又对高澄道: “阿惠,你今日就留在这里,为你叔父守灵。” “孩儿谨遵父命。” 高澄送走高欢,回到高琛灵前跪坐。 白天前来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到了夜里才清闲。 “婶婶若是倦了,便回屋歇息吧。” 高澄看元季艳一脸疲色,劝说道。 “无妨,总不能让你一人独自守灵。” 元季艳婉言谢绝。 话音刚落,怀里的高睿却哭闹起来,显然是饿了,这让元季艳大感窘迫。 “婶婶还是回屋歇着吧,睿弟也累了,灵堂有澄守着便够了。” 高澄又劝道。 元季艳这才抱了高睿回屋。 高澄独自跪坐在灵堂,时间长了,也打起瞌睡来。 渤海王府。 高欢正听取亲信的回禀,先前听高澄为元季艳开口,让刚刚经历高琛偷嫂的高欢不由多了一个心眼。 这才留下高澄与元季艳一起守灵,却暗中让亲信在暗中观望。 得到高澄恪守礼节,并没有逾越之举,高欢终于放下心来: ‘阿惠好元氏孀寡之妇,却也能知分寸。’ 想是这么想,高欢还是决定今后不能再让高澄随意出入自己的后院。 很难说历史上的高欢只要儿子稍微长大,立即赶去邺城交给高澄,这其中没有高琛、高澄这两叔侄先后与侧室私通的原因。 时值九月下旬,晚秋,高澄醒来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了一床薄被。 没有追问是谁为他盖上的被子,与怀抱高睿来到灵堂的元季艳微微颔首,高澄便起身回了渤海王府。 正要好好补个觉,就有人通报有名婢女求见。 高澄有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