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高澄在高欢面前常常一个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在外人面前,却是另一番光彩。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形容的他这样的人物。 此时,高澄皱眉冷言的样子落在窦泰眼中,确实让他不安。 这句话可太重了,他窦泰是准备为高家世代赴汤蹈火的忠臣,又怎会陷小高王于险境。 “大将军此言,泰不甚惶恐,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将军恕罪。” 高澄也不是真的认为窦泰要害他性命,毕竟是自己亲姨父,立场稳得很。 他只是被窦泰一直在耳边催促弄得烦了。 高澄安抚了几句,这才对窦泰解释道: “宇文泰识破了我在恒农设伏的计谋,于是打算将计就计,我军一动,西军必会撤退,引我追逐,只怕他早就埋下伏兵,就等我步入陷阱。” 窦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高澄断定宇文泰设有伏兵,他疑惑道: “大将军何以知晓宇文泰藏有伏兵。” “宇文泰冒险出关,定是粮用贵乏,焦急所致。” 高澄指着恒农城外的西魏军队继续解释道: “但你看西军士卒,行进间好整以暇,于城外备战时又从容不迫,这慢腾腾的样子,可像是急着袭城取粮之人?” 历史上宇文泰冒雨急攻恒农的急切,与之对比太过鲜明,才让高澄有了猜测。 冒雨攻城绝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韩陵之战后,斛斯椿占据北中城反叛,阻断尔朱度律回归洛阳的道路。 得益于尔朱度律在韩陵战场上的卧底表现,麾下河南军团除了几个叛将以外,编制尚算完整,还有尔朱天光领关中军队助阵。 却正是因为天降大雨,将士无法挽弓,洛阳、关中两路大军攻不下城,在转道继续西撤的途中溃散,尔朱度律、尔朱天光也轻易被斛斯椿所擒。 一般来说,不是被逼急了,很少会有冒雨攻城的事情发生,除了其本身的难度以外,也与古代医疗水平有关: 防止将士大面积感染风寒。 风寒在古代是一个必须慎重对待的疾病。 在高澄看来,终究还是演技差了一些。 不是宇文泰,而是这群诱饵。 若他们真的不顾生死,奋勇攻城,说不定高澄还真就上了当。 但问题是,这群人的目的是诱使高澄追逐,将他引入埋伏圈。 若真的拼死攻城,只怕在恒农城下就要被高澄一口吞下。 当初窦泰攻潼关,还只是正常攻城,面对宇文泰来袭,也只能尽数将攻城部队抛却,任由他们被埋伏在潼关内的步卒出关蚕食。 宇文泰又哪敢营造出急攻的场面让高澄受骗,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出关觅食时,他都已经急得冒雨强攻了。 窦泰也不清楚宇文泰两次袭取恒农的对比差异,同时也急于在恒农雪耻,这才在看见宇文泰的旗帜抵达恒农城下后,急着向高澄请战。 此时听了高澄为他解惑,也终于发现了疑点。 正如高澄所言,这支西魏步卒的动作太慢了,他们慢腾腾的做着攻城准备,感觉不到一丝急迫感。 有了这份心后,再看西魏只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性攻城,高澄、窦泰再无疑虑。 说到底,还是两方家底差距悬殊,高欢可以连着几波送人头。 宇文泰却不敢将这一万步卒置于死地,来赌高澄会不会继续追击。 这批步卒虽然为诱饵,但早就做好了奔逃的准备。 有了这样的准备,攻城看起来也像是敷衍了事。 高澄突然讥笑道: “宇文泰这人,小家子气,舍不得拿骑卒作饵,尽派些步卒在我眼前晃荡。” 虽然以步卒攻城确是正途,堂堂正正,但架不住高澄就是要开嘲讽。 身旁的高季式突然插话道: “大将军,既然宇文泰为我等设下这饵食,不如我们只尝一口,不咬钩,如何?” 高澄闻言侧目: 好小子,你居然打着白嫖宇文泰的主意。 窦泰也有所意动。 高澄却沉吟起来。 他不知道宇文泰究竟带了多少人马出关。 另外,也必须防备另一种可能:宇文泰让这一万人在城外拖住他的军队,其余部队再压上将高澄围歼。 这也是他在潼关之战恐吓宇文泰的方法。 那一次宇文泰被高澄吓住了,而这一次,高澄也不敢妄动。 一念及此,高澄不由暗自恼怒,为什么宇文泰就不能蠢一点,学一学高欢。 高欢多聪明一个人,可东西魏大战就跟中了降智光环一样,昏招迭出。 长叹一声,高澄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窦泰、高季式。 两人也放弃了继续劝说高澄吞饵的打算。 这也次若把高敖曹、段韶、斛律光、尧雄、慕容绍宗尽数带来,高澄真敢试试吞下这支鱼饵。 毕竟三万四千京畿兵、一千亲卫、窦泰所部两万人、再加恒农原有的四千守军,合计有六万大军的实数。 但现实是,不算守城的独孤永业所部四千人与恒农四千守军。 高澄手头只有窦泰所部两万步骑、高季式所部三千汉军、以及自己麾下四千武川鲜卑与一千亲卫,合计两万八千人。 侯景受命为南线主将已经与高敖曹换防,高敖曹到了荆州防备南梁,侯景往广州整军备战。 尧雄驻防新得的淮北重镇白苟堆也不能抽身北上。 而斛律光、段韶、慕容绍宗等部,高澄担心引起宇文泰的警觉,同样没有调动。 在他看来宇文泰若是中计急攻恒农,凭自己与窦泰合并的两万八千人已经足够。 可如今局势大变,宇文泰不上当,反而投下一万步卒当鱼饵,那么高澄手头这两万八千人也就不够看了。 窦泰、高季式都有一些沮丧,日夜盼望着宇文泰来恒农,他来是来了,可也给大伙整了点新花样,玩将计就计。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