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到底还是没有急着讨要元玉仪,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接过这份家业。 在笃定高欢已死的情况下,高澄已经在盘算着为他置办后事,以及筹备坐领关东。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哪有自己当家来得快意。 现在只等斛律光从华阴传回消息,如果华阴也没有高欢的踪迹,那么不管是死或是被俘,都没有区别,小高王可以着手将自己名头前面的小字抹去。 堂堂正正当一个新高王。 但高澄还没有等来斛律光,斛律金先行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晋阳。 “什么!你说父王正在华阴养伤!” 高澄面露惊喜之色,但袖中的拳头已然紧握。 “高王坠马受了伤,昏厥了几天,是窦将军将他背去了华阴。” 信使肯定道。 ‘原来是昏迷被窦泰背走了,难怪他迟迟没有回晋阳。’ 高澄心道。 “得天之幸,有窦将军临危救主,不使我高氏有难,全我父子者,窦泰也。” 高澄长叹一声,继续追问道: “华阴守军可还充足?” 信使只当高澄关心高欢安危,如实回答道: “城中本有斛律将军领三万人留守,后续有诸位将军前来汇合,城中现有七万大军。” 高澄又追问高欢的身体状况,信使并不清楚,有窦泰、薛孤延两人日夜守卫,他又怎么可能亲眼见到,只是转达斛律金之言一切安好。 高澄闻言欣慰道: “你辛苦了,且下去休息。” 说罢,派人向娄昭君传递消息,又让人唤来城中勋贵,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他们。 众人闻言全都松了一口气,毕竟高欢不死,权力格局暂时不会有大变,追随在高澄周边的那群新人,也难以在短期内上位。 遣退了众人,高澄独自坐在幽暗的烛光下,久久不语。 毫无疑问,他的接班计划被打破了。 追问华阴守军数量,也是在问自己能否做一次李世民,逼迫父亲让位。 在问到这一问题时,高澄甚至在计算有没有可能获得河北三父的支持,或者直接招姑父厍狄干、姨父段荣、舅父娄昭三人来晋阳,将其中反对者扣留,派上自己的心腹前去接管。 没有人会甘心将手中的权柄归还,但理智终究战胜了心中的欲望。 得知华阴尚有七万中兵,高澄已经明白,他不可能为了提前接班,就贸然挑起高家父子间的内战。 高澄再一次向华阴派出使者,向高欢详述如今晋阳的情况,并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同时,高澄在晋阳处理事务时,常常会向娄昭君请示。 对此,娄昭君无奈道: “阿惠,为娘对军政大事一无所知,你自决即可,何必问我。” 高澄却正色道: “父王在外,孩儿不得已暂代权柄,为避嫌,自当事事征询母亲。” 娄昭君不得已,只好继续任由高澄这般作为,凡是他所请示,全都是好好好的准许下来。 高澄这副不为权力所动的模样,配合他之前始终坚持高欢无恙,也让晋阳一众勋贵交口称赞。 都说高王有个孝顺儿子,对亲情看得远比权力更重。 殊不知,高澄内心对权力的不舍与不甘。 要不是自己本身就是继承人,只需多忍几年,他真要冒险一搏。 高澄在晋阳默默忍受权力的煎熬时,宇文泰也不好过。 原以为高澄离开,可以趁机夺取潼关,但段韶在慕容绍宗、王思政、可朱浑元、侯渊、独孤永业等人的辅左下,领三万战兵,三万州郡辅兵严守。 首先在禁沟设伏,小胜一阵,之后严守关隘,任凭城外如何造谣,始终不为所动。 新得了一万降卒,将他们整编入军的宇文泰,领着三万战兵,一万降卒,六万州郡兵,共十万人在潼关外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抱憾退兵。 不过整场战事,宇文泰毫无疑问是胜利者,不算民夫在内,宇文泰俘斩并州胡三万余人,更重要的是在高欢大营中缴获了大量物资。 当日夜袭,一万骑兵中,两千人放火制造骚乱,八千人驱赶东魏溃兵,追击高欢。 而剩余两万步卒,则是救火的任务。 就算高欢在华阴建立了一个物资集散地,但不可能每日按时从华阴运粮,营中十七万战兵,四十万民夫的用度,足以缓解宇文泰的粮食危机。 他很清楚,在沙苑大败高欢之后,南梁的粮食基本不会再运来。 高欢经此大败,短期内不可能再行西征,南梁又不真是在做慈善,关中没了灭顶之灾,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不计成本为关西输血。 而柔然那边的行动,着实让宇文泰失望,但是面对阿那瓌的和亲请求,他还是在关西的宗室之中挑选了一名元家女儿,送往大漠。 阿那瓌或许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他足以坏事。 宇文泰在无法夺回潼关的情况下,在组织春耕抢种之后,立即征调民夫在风翼塬与黄河之间狭小地带,新建一座潼关。 位置正是后世唐潼关后移。 风翼塬与潼关所在麟趾塬的中间通道,就是入关的必经之道:禁沟。 宇文泰此举自然是夺不回潼关,便再立一座关隘堵死禁沟的入关通道。 一切也正如宇文泰所料,关东短期内没有再发动对西魏的攻势,这一次西征所征调、损失的民夫,已经耽误的春耕,同样让关东需要缓上一口气。 并且士卒也急需休整,镇守潼关的段韶等人担心埋伏,也不敢骚扰宇文泰新建关隘。 南梁见此情景,认为关西没有覆灭的危险,也中断了对宇文泰的输血行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高欢在华阴已经得知了高澄真正掌控了晋阳的局势,也得知了高岳的作为,病榻上的他不由长舒一口气。 他对高岳并没有太多怨恨,经历过权力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