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齐,就由你来代替主薄一职。” 高澄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却让张师齐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他难掩激动,叩首谢恩道: “仆,叩谢大将军赏识。” 张师齐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若非高澄的赏识,也许一辈子就是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卑微小吏。 他凭本事去阿谀奉承,一路走到现在,写下许多违心话,终于跻身幕府高层。 高澄勉励道: “起来吧,往后更需用心任事。” 张师齐一口应下: “蒙大将军提携,仆又怎敢不尽心竭力。” 升张师齐为大将军府主薄,只不过是高澄犒赏他多年辛苦,但本职工作还是要放在记录自己言行之上。 毕竟能为后世培养一位优秀的史学家,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将来还要靠他去修魏史。 安排好幕府职位调动,高澄又与亲信们就官制改革一事,继续深入讨论,直至天色将黑,众人才离开中书省府衙。 高澄回到渤海王府用过晚膳,没有急着享受温柔,而是命人将封述招来。 太昌三年(534年)时,高澄整顿贪腐,给予御史台不以言获罪的权力,封述作为一名御史,却在风口上被高澄免职,赶去钻研律令。 虽然没有过具体时间约定,但到了如今太昌六年(537年),恰好三年。 三年之期已到,也该是用到他的时候。 封述才回洛阳不久,得知高澄召见,也明白他的用意,但今时不同往日。 三年里,他不止闭门苦读,更听从高澄当初的建议,凭着他的手令,往各地调研学习,于律法一道,别有造诣。 而这一点,高澄再次与他畅谈律令时,深有体会。 直到口干舌燥,趁着呼唤奴婢进来添茶水的空隙,高澄由衷夸赞道: “君义甘于沉寂三年,今朝一鸣惊人,澄当刮目相待。” “当年御史台众人,唯杜弼勇于任事,述不过尸位素餐之辈,却蒙大将军寄予厚望,又怎敢心生懈怠。” 封述倒是没有说假话,当年丢了御史的官职,被高澄逼着学法,其中深意,他心知肚明,若非往后要加以重用,又何必苦心安排,还特意赐下手令,任他来往各地府衙。 “大将军府如今正缺从事中郎一人,不知君义可愿屈就?” 面对高澄抛来的橄榄枝,封述不敢迟疑: “得大将军看重,述感激涕零,愿受大将军驱使,以献绵薄之力。” 高澄闻言,朗声笑道: “澄于君义,有大用,君义也该有所了解,大魏律令频更,吏民深受其苦,澄欲修订新制,非君义不能受此任。” “述愿一展才学,以助大将军。” 封述确实早有心理准备,高澄让他学法,自是用在此时。 高澄大喜,当即授封述大将军府从事中郎一职,由他召集过去三年所结识的深谙律法之人,重新修订律令。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高澄,深知有法可依的重要性,北魏律令,先后经过九次修订,却依然存在诸多疏漏。 高澄在三年前就找到未来《麟趾格》的删定者封述,为将来修订律法做准备。 历史上北齐虽亡,但以《麟趾格》为蓝本的《北齐律》却是两汉魏晋南北朝以来,成就最高的一部法典,隋朝《开皇律》与唐朝《唐律疏议》直接受其影响。 甚至可以说,北齐虽亡,齐法未亡。 相反,胜利者北周所奉行的《北周律》,却被隋唐统治者抛弃。 高澄对于这一部新的律法,抱有极大的期望,他认为有自己的审阅,新的律令,无论如何成就都应该高于《麟趾格》。 将来的《齐律》,也必定要以这部律法为蓝本。 婢女为两人添了茶水,高澄继续与封述就律令交换自己的看法。 夜色深沉,高澄谈兴不减,将封述留在渤海王府,与他彻夜长谈。 直至翌日清晨,尔朱英娥带人来伺候高澄洗漱,才将封述放回。 封述才走,高澄依旧不做休息,精力旺盛的他又命人将高隆之唤来,又与言语一番。 高隆之听得高澄所言,告辞后,凭着侍中身份匆匆入宫面见天子,对元善见耳提面命。 欺君这种事,高隆之可太熟了,不是欺骗,是欺负。 高皇后听说高隆之这个欺负天子的老惯犯入宫,急匆匆赶了过去,将他威胁天子的姿态看得清楚。 当场便质问道: “你替我问一句阿兄,父王尚且礼敬天子,又何曾教过他如此行事。” 高隆之见高皇后来了,也没久留,只丢下一句: “臣所言,请陛下三思,勿使大将军不悦。” 便在高皇后的喝骂声中,扬长而去。 至于高皇后让他转告高澄要礼敬天子,一出宫城高隆之就给忘了。 太昌六年(537年)三月十八,与一众亲信就官制改革协商妥当后,高澄上万字言,痛陈元魏积弊,请求天子准允变法革新。 这是自高澄担任中书监以来,元善见所能收到的第一封奏疏,其余全给不劳君上的小高王给截了去。 但元善见心中并无喜悦,甚至一想到即将遭受的屈辱,隐隐生出几分悲愤。 高皇后在一旁安慰,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皇后莫要因此挂怀,伤了兄妹情谊,些许屈辱而已,朕还能受着。” 将满十四岁的元善见握着高皇后的手,感动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高皇后对自己的维护,元善见统统看在眼里。 对她,早就不是一开始的提防与利用,已然动了真情。 满心不愿,元善见还是定下了明日召开朝议,商定高澄所奏变革事宜。 正如高隆之所说,不能让大将军不高兴。 高澄就是洛阳的天,而他元善见却只是天子。 三月十九,开朝议。 高澄在殿上畅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