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娘被吊在庭院的老榕树,马鞭抽在她柔腻的肌肤上,伴着她凄厉的哀嚎,噼啪作响,血沫飞溅。 不知什么时候,元季艳一身孝服,抱着薄被款款走来: “你不来晋阳寻我,妾身自来洛阳相见。” 郑大车却突兀出现,她状若癫狂,撕扯着高澄的衣袖: “我究竟差在了哪里!” 恰逢高欢冲了进来,在高澄惊恐的眼神中,他震怒道: “逆子!你果然与郑氏有染!” “没有!我没有!” “逆子……你作甚!你还要弑父不成……” 高澄看着倒在地上的高欢,正当他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张师齐站在他的对面一边书写,一边朗声道: “高澄弑其父!”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认识、或不认识,他们都在重复一句: “高澄弑其父!” …… 一名年轻人带着禁军闯进了天子寝宫。 年轻人冲他笑道: “孩儿类父,但效父亲而已。” 一条白绫勒紧了高澄的脖子,年轻人笑得越发狰狞。 …… 李昌仪被身畔的动静吵醒的时候,高澄已经起身下榻。 “郎君……” 李昌仪才开口,就听高澄歉意道: “做了个噩梦,你继续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正月的夜晚,冷风呼啸,彻骨的寒意让高澄清醒了许多。 看着跟出来的李昌仪那副畏寒模样,高澄无奈道: “都说了让你再睡会,非要跟来。” “郎君究竟梦见了什么?” 李昌仪却疑惑道。 高澄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对方的手回屋。 枕边人抱着他的胳膊再度入睡,高澄却睡意全无。 一场春梦,毫无征兆地转场成了噩梦,无论是万众一词的指责,还是年老后的报应,都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正月初二的清晨在高澄辗转反侧中迎来。 他少有的抛开了政务,专心陪伴妻女,连续两天休息后,正月初四,高澄才往中书省摄政。 太昌七年的高澄似乎有了大变化,这份变化元善见感触最深,那位昔日嚣张跋扈的少年权臣收敛了许多。 至少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个天子耳提面命。 但元善见却没有高兴太久,原因只有一个: 正月二十四,高皇后因身体不适唤了医官检查,却发现怀有身孕。 看着身旁神色怏怏的元善见,高皇后咬着唇,许久,她开口道: “陛下,妾身会向医官讨一碗落子汤。” 元善见不知道高皇后究竟经过怎样的心理挣扎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其中蕴含的深情却能感受得到。 但他没有回绝,元善见才十五,还很年轻,贪恋着人间。 “这汤……朕来为你准备。” 被高澄强逼着学医的效果这时候体现了出来。 一名医官的尸首被送出了宫门,据称是与宫娥私通,被赐死。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洛阳宫城本就是四处透风的筛子。 高皇后堕胎的事情终究还是传进了高澄耳中。 他知道这两夫妇这么做的原由,无非是担心高皇后产子,高欢、高澄将废年岁渐长的元善见,改立尚在襁褓的外孙、外甥。 废帝能有什么好下场,元善见他爹元亶用一床棉被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产生这种担忧不足为奇,当年元子攸之所以急于诛杀尔朱荣,正是因为尔朱英娥临盆在即。 高氏在元修与元善见之中选择了元善见,图的不就是他年幼么,如今七年过去,年幼的小皇帝,也将满十五岁成年。 也许怀胎十月后,冒着性命危险再将这个孩子诞下,高皇后会有不同的选择。 但这时候的胚胎,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元善见在她心中的分量。 …… 高澄身穿甲胃领了一千亲卫入宫。 这个消息迅速在洛阳大小官员之间传扬开来。 ‘是要废立了吗?天子要成年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皇后寝宫被高澄亲卫所把持,元善见也被高季式领人提了过来。 高澄看着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的妹妹,语气并没有多少波澜: “你就这般不信我?认为我要杀父立子?” 高皇后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还透着虚弱: “阿兄是要做大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高澄默然许久,他突然摇头道: “当年不该让你进宫的。” “阿兄如今再说这些又能济得了什么。” 高皇后讥讽道。 “确实无济于事。” 高澄自嘲一笑,随后他转身将神情不安的元善见一脚踹翻。 “高澄,你竟敢欺辱君上!” 高皇后支撑着病躯大声喝止。 高澄不敢置信地转过身,他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妹妹: “你叫我高澄?” 高皇后眼神没有一丝闪躲之意,她直视自己的兄长,这个将来必要篡位的权臣。 兄妹对视,最先避让的却是体态康健,权倾天下的小高王。 他转身睥睨着元善见。 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元善见被他看得心慌,颤声道: “都是朕的过错,还请大将军莫要责怪皇后。” “她为你做的,你也看到了,将来若是辜负了她,我不惧背上弑君之罪。” 说着,高澄望了一眼病榻上的高皇后,想把她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心底,嘴上却一点也不留情: “朕!朕!狗脚朕!我又何忌之,无需杀父立子!” 说罢,高澄迈步就走,临出门却又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澹澹道: “往后莫要再做蠢事,那种汤药喝多了坏身子,要想你夫婿平安一生,至少自己不能落个红颜薄命。” 高澄扬长而去,守卫在皇后寝宫的一应亲卫尽数撤去。 宦官刘思逸这才能够进门,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元善见惊慌不已,赶紧将他扶起。 被权臣狠踹一脚,又遭言语羞辱,元善见面色狰狞,额角青筋暴起。 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