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罗辰稍一寻思,还真就是这个道理,若非突厥有探报发现高澄大军踪迹,且其正在逼近,他们断然不会开出这般优握的条件。 况且这名使者答应得太快,必然是阿史那土门此前早有交待,定要促成此事。 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心中有了底气,庵罗辰只剩了表面上的焦躁不安,他并未因为知晓高澄即将到来,一口回绝突厥的提议,而是提出能否容他多考虑一日。 这一次突厥使者却不肯了,坚持最晚不能过了明日清晨,这让庵罗辰更确信高澄距离自己真的很近了。 为了避免阿史那土门狗急跳墙,今夜便下令急攻,庵罗辰决定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吸取突厥人太急切,而让人看出破绽的教训,甚至假装犹豫了好半晌,才极为艰难的答应了突厥人的要求,明日清晨带领将士以及他们的家卷撤离,将妇孺留给阿史那土门。 阿史那土门得到使者回报,总算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确实如高子昂所猜测一般,高澄确实离得近了,按照阿史那土门的推算,其快马奔袭,距此不过两日的路程。 他不愿冒着巨大风险与北齐再打一仗,带上妇孺远遁才是上策,若拼个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库莫奚、契丹等族。 况且家门口的嚈哒人如今是个什么动态,也是两眼一抹黑,柔然汗国的轰然倒塌,草原局势已有大变,若还以旧眼光看待与嚈哒人的关系,早晚要遭重创。 翌日,清晨,阿史那土门始终等不来庵罗辰离去的消息,派遣使者前往营地询问,却说是走漏了风声,妇孺们听闻她们将被抛弃,都聚在庵罗辰的毡包前痛哭。 庵罗辰一时进退不得,他请求阿史那土门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午后定会离开。 阿史那土门听使者说起庵罗辰毡包外,十余万妇孺跪哭的景象,被骗了过去,在宽限了庵罗辰一些时间。 到了午后,还是迟迟不见庵罗辰动静,于是又派人去催促其启程。 使者抵达的时候,庵罗辰才驱散了妇孺,希望阿史那土门能最后再给一点时间,容他与将士们收拾行囊,此前光顾着劝慰妇孺去了,庵罗辰向使者表示,自己入夜前必定离开。 阿史那土门于是等到入夜,还是不见庵罗辰撤离,他命人观望,只见柔然营帐戒备森严,庵罗辰没有想要一点弃营而走的迹象,阿史那土门其实在庵罗辰两次拖延时,就有了预感,只不过抱了侥幸心理,此刻预感得到证实,庵罗辰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恼羞成怒下,阿史那土门当夜即向柔然发动进攻,但柔然人休息了这一日,体力有所恢复,配合庵罗辰全员皆兵,无论妇幼的命令,依托营垒,倒也堪堪抵挡做突厥的攻势。 北齐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无疑振奋了柔然人坚守之心。 阿史那土门眼见暂时破营无望,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召回士卒休养精神,以应对正逐步逼近的高澄大军。 与此同时,高季式领万骑一路烧杀,行至金山山脉中段的浚稽山,即李陵麾下五千汉兵被匈奴八万骑卒围困之地。 高季式登上浚稽山,与随军都督暴显感慨道: “李陵以步卒孤军行至此,焉有不败之理。” 暴显却道: “若弓弩、粮用充足,或可还军。” 高季式并不认同: “五千人携带箭失一百五十万,又如何能说军用不足。” 说罢,高季式望着浚稽山以东,原野上一片祥和,他与身旁众将道: “杀妇孺而已,让将士们少用些箭失,专以骑枪、马刀刺砍便是,也算练习骑战近身搏杀。” 用云澹风轻的语气,说着最残暴的话。 派出信使向西联络金山山脉西部的嚈哒人后,高季式一声令下,麾下万骑向东奔袭而去。 綦于突是名年轻的鲜卑骑士,出自六镇鲜卑,年满十五之后,与族中许多年轻武人一般,选择从军入伍,很幸运地留在了战兵行列,而非某些同伴一般,不符合战兵标准,被打发去了州郡兵。 身为北镇武人子弟,居然去当州郡兵,与孱弱的汉人为伍,着实够丢人的。 不过綦于突也没觉得自己运气好到哪里去,倒霉催的被分配来了陇右,此前两次南征,他们一直都在防备宇文泰北上,半点军功都没捞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关东的将士们因夺取淮南、江汉而获封受赏,要说不羡慕,那自然是假的。 如今陇右骑卒好不容易分得了攻伐任务,但一切与綦于突所想象的大有出入。 自高澄完全掌控军队以来,始终强调纪律,严禁将士在战争中杀戮平民,当然,这也是因为此前的几次战争就性质而言,属于国内的统一战争,在统一的过程中,无端屠戮百姓,只会增加当地百姓对政权的仇视。 当然,杀得多了,杀得狠了,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綦于突是在高澄掌权后进入的军中,受到的教育是严禁向手无寸铁的妇孺挥舞屠刀,然而此番出塞,却是一次无差别的杀戮,无论遇见的是柔然人、还是突厥人、敕勒人,无论他们是男女老少,将士们手中的马刀、骑枪从最初时的不忍,到如今的麻木,如同在校场上噼砍草木桩子,但兵刃入肉的触感又那般真实。 北齐骑卒在草原上奔驰,驱向突厥游牧腹地,沿途无论人畜,却是真正做到了不留活口。 阿史那土门留下负责守备部落的是第三子阿史那库头,只给了他不到五千人马防备嚈哒人。 今儿的风甚是喧嚣,沙尘漫天,六畜不宁,阿史那库头并未在意,这样的天气很常见,牲畜们害怕风沙而已,哪需要大惊小怪。 然而派出去监视嚈哒人的探子匆忙返回,带回来的消息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