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反应。
刘尧见怪不怪。
他心底清楚,父皇此时憋着一口气呢!
依照父皇的性子,秦丰业亏空贡赋一事,未必能引得父皇大动肝火。
但是昨夜从太子皇兄府邸送去皇后宫中的那封信,势必会让父皇怒不可遏。
更何况,那封信他们还动了手脚,稍加改动了上面的内容。
这封信最终也没有送到皇后手中,送信的人也被皇祖母处置了。
太子皇兄和秦丰业永远也没有和皇后对证的机会,更不用说知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同时他也明白,父皇心底憋着的这口气,会在各种条件共同的作用下,变成能够帮助他们扶摇直上的东风。
思及此处,他缓缓开口:“在秦太师的帮助下,儿臣从周岐阳入手,查到这些官员都与贡赋亏空一案有关。”
“他们的犯罪证据儿臣已收集俱全,如今就摆在父皇的案桌上。因为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擅作主张,该如何处置,还请父皇定夺。”
元贞帝冷笑连连:“你不敢擅作主张?短短一夜时间,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十数名官员,并且收集了他们的犯罪证据。”
“如此快速高效,便是朕的刑部都比不上,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早有准备,只是借机发作。”
“你现在却说你没有那个胆子擅作主张,是不是太谦虚了?要是你都没有这胆子,谁才有呢?”
他这么说,倒不是真的要在此事上为难刘尧,而是想要通过这番言语,显示出他洞若观火的睿智。
他想告诫刘尧,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招。
他的眼睛,雪亮着呢!
刘尧听出言外之意,他从容应对:“回父皇,儿臣的动作再快,也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父皇是一国之君,更是天子,国法是父皇握在手中的剑,父皇怎么挥这把剑,儿臣不敢置喙。”
元贞帝阖上桌面的册子,一锤定音:“杀头、抄家、流放……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点小事,就不必过问朕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因为父皇此刻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些人、以及这件事之上。
刘尧拱手,跪伏在地上:“是。”
他知晓,父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是因为父皇真的在意其中的公理与正义。
父皇连证据都不愿意看一眼,这说明什么?
说明父皇根本不管事情的真相。
父皇只在乎这些人的落网,能够给秦丰业一个警醒,狠狠地敲秦丰业一棒子,让秦丰业明白自己的位子,从此不敢再起异心。
面对这样的情况,刘尧没有时间发出任何感叹。
他只知晓,务必要趁热打铁,趁父皇还在恼秦丰业时,把这些人正法。
否则一旦父皇回过味来,先前的一切努力都会功败垂成。
思及此处,他继续补充道:“儿臣会依国法尽快拟出处置方案,交由父皇审阅。”
元贞帝淡淡地“嗯”了一声。
原本他只不过想敲打一下秦丰业,所以才会给秦丰业一份名单,让秦丰业把这几人抓来背锅,了结贡赋亏空一事。
小九所抓的人,比他列出的名单还多了许多。
换做寻常,他绝对会出手干涉。
然而太子竟然为此与皇后暗通款曲,这难免惹怒了他。
所以对于小九的“过分”,他也不打算追究。
“该上朝了。”
末了,他缓缓起身,向太极殿走去。
刘尧恭恭敬敬地跟随其后,待朝堂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时,他已在下跪的朝臣之列。
元贞帝身子向后一倚,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之上,居高临下:“都起来吧。”
众臣起身,元贞帝目光轻轻扫了一圈,再度开口:“就在刚刚,朕与九皇子刘尧有过讨论,事关江北贪腐一案,以及牵扯出来的贡赋亏空一案,此事就交给小九处理,朕信得过他。”
众臣连忙行礼:“陛下英明!”
元贞帝也不耐烦多说,憋着气的他,此刻疲乏得紧。
于是他继续开口,但这一次的目光,却放在秦丰业身上,警示之意尤为明显:
“朝中竟然出现这么多蠹虫,朕很恼火,没想到我东陵的吏治脏污至此!江北贪腐以及贡赋亏空一案,希望众卿家引以为戒,若是有人明知故犯,朕必定严惩不贷!”
众臣连忙应下:“臣等遵旨!”
整个过程,秦丰业都低垂着头,态度恭敬谦卑,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仿佛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太师,而只是一只认识到错误的家犬。
元贞帝收回目光,挪了挪身子,又一次启齿:
“当然了,方才说的都是坏消息,朕也应该说点好消息,以慰藉天下臣民之心,以彰显朕赏罚分明的仁德之治。”
他心底的气,总得有个由头宣泄。
而他出气的方式,也相当具有特色。
他想打击秦丰业和太子的势力,那就抬举他们的对手。
他要向所有人证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天下所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