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深吸一口气,一个勐子扎下去。 入水的一刹那,毕方的心率从每分钟60-70瞬间下降到每分钟30-40,周身血管在于刺激收缩。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在离开四肢,向着心脏,肺部,大脑流去。 这样的感觉如同迷失在某一个空间一样, 水面在哪个方向早已分辨不清,彷佛自己就是阿姆斯特朗正在登月。 没有手电光芒以及同潜的同伴,海底显得更加漆黑寂静。 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海水,根本不知道未知的黑暗中有什么,彷佛来到外星球的孤独感包围心灵。 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水下作业都是两个人。 孤独能将人逼疯。 对于永恒存在的孤独,毕方倒是接受度很高,在各是各样的荒野中,他体会了很久的一人之旅。 有人说饱和式工业潜水员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工作。 这种工作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在几百米深的冰冷海水安装海底石油钻头。 在这个阳光无法照射到的漆黑世界中,只有依靠人造灯光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数百米的深度,潜水员需要依靠一套极其复杂和精密的设备才能维持生命。 在潜水服上有一根不足手腕粗的管子与潜水钟相连接,呼吸的氧气、膨胀式潜水服所需要的电能、与水面的通话线路都是通过这根管子提供。 它被称之为“脐带”。 但此时的毕方没有“脐带”,也没有援手,唯一能给他带来帮助的,只有身后的氧气瓶,与手中锋利的鱼叉。 毕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岩壁下潜,他不能孤身漂浮在水中。 牛港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即使毕方能提前预知,巨大的水阻力也难以让他及时规避,必须借助岩壁的反作用力才行。 十米,二十米,很快, 毕方就来到了最先遇到牛港鲹的地方。 毕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肺部的扩张变得越来越吃力。 一只无形的大手试图将毕方体内的空气全部挤出, 毕方压住吐气的欲望, 将氧气牢牢的锁在身体中。 每一次换气都是与无形大手的对抗, 与水中野牛对抗,一丝一毫都不能疏忽。 倘若换一个人,可能早就被恐惧填塞满心灵,遑论拿起武器对抗。 一切的恐惧,源于未知。 对于已知的东西,要么接受,要么反抗。 只有对未知,尤其是可能对自身产生伤害的未知,才会恐惧。 不要对野兽产生畏惧之心,与野兽对峙,它是在观察你,一害怕,他就知道你心虚,就跟在屁股后面咬你。 野兽能嗅出你的恐惧,你越恐惧,他越兴奋。 那个曾经告诉毕方这个道理,并一直受用至今的教授的身影再度出现,可当时的他还说了另外一番话,那是更深奥的思考。 什么是恐惧? 本质上,是否就是一种未知? 一个人产生恐惧,一是想的不足够深远, 以至于没有看透令其产生恐惧事物的本质,二是无法保持思维的持续有效活动。 其中,看透事物本质的过程,也就是将未知变为已知的过程。 对同一个事物,某一刻看透了它的本质了,但下一刻去实践时,思维活动程度下降了,看透事物本质的思维加工没有得到长效保持,以至在践行既定方法的过程中产生了恐惧感。 有两种人是少有恐惧的,一种是傻子,一种是实干家。 傻子的头脑里没有过多的想法,因此对大部分事物不会产生恐惧。 实干家立足自身,尽己所能地去思考、去实践,如果有未知,便全力把它变成已知,即时地想好一切应对措施,因而无所畏惧。 最怕的是在这两者之间的普通人。 他们具有一定的思维能力,但却难以做到持续地深度思考,在他们思维不足的地方,便滋生了恐惧。 人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天然恐惧,也许是动物的本能,也许有着其他的深层原因,但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感,严重阻断了一个人执行力的贯通,严重阻碍了“底气”的积聚,进而严重侵蚀了思想奋进的激情。 为此,克服恐惧同样有两种方法。 第一,提高主动思维的比率,即使起始阶段是痛苦的。 第二,在不得已还没有形成主动思维的地方,尽可能地形成清晰的映像,可以借助语言和文字,对意识里的任何事物,最起码要能够作出清晰的描述。 说这话时,教授直视着站在森林中,稍显稚嫩的毕方,挥手将树枝上的毒蛇打落,明明他年老力衰,可当毒蛇张开獠牙时,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的恐惧。 “我知道毒蛇的放毒机理,知道它内心的恐惧,知道中毒后要如何处理,知道它的行为习惯,知道它蜷缩至哪一刻会发动攻击,怎样的攻击,如何躲避,我甚至清楚它的每一丝肌肉如何发力。” “所以,不要害怕,不用害怕,如果害怕,那就是你还知道的不够多。”教授压住毒蛇的颈脖,熟练的提取毒液。 “那我现在该这么做?”毕方问。 “去看,去学,去实践,去走遍世界,去了解一切。”教授答。 当任何未知变为已知的那一刻,恐惧都无影无踪,只能去寻附另一个未知。 勤奋的人往往勇敢,因为他们会持续地尽己所能认识周围的一切,持续地尽己所能把未知变为已知。 毕方知道海湾中一切,知道这里存在的生物,知道这里的地形,知道牛港鲹的习性,知道它的攻击方式,知道它的弱点。 此时的毕方毫无畏惧,他撑着岩壁,再度下沉。 接近十五米的半径圆圈内,毕方能清晰的感知到一切,藏在岩壁缝隙中的小鱼,飘动的海藻,缓慢移动的甲壳生物。 可那道巨大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