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反复无常,喜怒难测,此时说话轻语柔调,若非姚守宁已经看透他本相真身,恐怕真会被他一些表象蒙蔽。
“国师,我发现你真的很矛盾。”
她没有回答陈太微的话,而是转而说出自己的结论。
陈太微这一次有了准备,没有被她激出本相,而是笑问:
“守宁,这话怎么说呢?”
“你看似无情,杀人灭门,但你又剜心祭师,这证明你对于你的师父怀抱了极其深厚的感情,这本身就与你表现出来的冷漠相违悖。”
情深至极则无情,“国师,有没有可能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你的师父出事之后,你不止恨别人,也恨自己?”
这种恨意蒙蔽了他的心灵,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斩断了俗世情感的枷锁?
陈太微狠狠一愣。
他这次没有显出法身本相,而是认真的低头思索了半晌,接着才有些迷茫的回话:
“不可能。”
说完,他又想了想,接着十分肯定:
“绝不可能。”
“不瞒你说,我杀人之后一点也没有负罪感,我的师兄、师弟们许多都不乏与我相伴多年,有些甚至是与我师父一样,看着我长大的,我的师弟我还带过,但我杀人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心软的感觉呢。”
事关他的心愿,他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道:
“我杀完之后并没有愧疚难当,他们哀求之时我也没有不忍下手,反倒杀完还想再杀一次。”
他叹了口气:
“我不否认,我真的曾经对我师父感情很深。”说完,他摇了摇头:
“可是守宁,时间真的是抹去一切的大杀器,你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事。”
陈太微有些惆怅的道:
“许多曾经在你生命中重要的那些人,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消失于你的生命里。”
说完,他见姚守宁懵懂的样子,仿佛并不明了自己话中之意,索性解释得更直白一些:
“你是辩机一族的传人,你是上天的宠儿,拥有掌控时间的能力,你运气也好,遇到了世子,他是身负天命之人,寿极无穷,能陪你一生。”他微微的笑着:
“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是永恒的?你此时年少,受家庭、亲情所束缚,所以才格外重感情。”
他的面容之上露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似是带着一种看透世间一切的淡然,却又隐约夹杂着羡慕、遗憾在其中。
姚守宁愣了一下,初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欲再看清楚时,陈太微已经别开了脸:
“事实上,到了我这样的时候,这世间一切,已经没有什么情感可以束缚住我。”
他眉眼之间带着淡漠,显然此话出自真心。
“我不觉得。”姚守宁反驳:
“在我看来,人与动物都是命,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我们有情感、有想法。”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在摸清陈太微底线,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死自己之后,顿时底气壮了些,此时听他说的话并不赞同,便毫不犹豫反驳:
“我们若是丧失了感情,与国师你口中看不起的妖邪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行尸走肉?”陈太微愣了一愣,接着点头笑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
他偏头想了想:
“兴许最初的时候,我也确实心怀情感,师父骤然离世,我受不了这刺激,一怒之下杀灭青峰观满门。初时的时候可能还会怀念,还会想起当初种种,过了几百年,我再回忆当初,心中波澜不惊。”
说完,又补了一句:
“七百年的时光,守宁,我甚至已经记不清我师父长什么样子了啊。”
‘唉。’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但过了一阵之后,陈太微又笑了笑:
“我杀我自己,阴差阳错也算应了无情道中斩脱自身,超脱束缚,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并的仙人之境。”
他说得头头是道,但姚守宁心中却隐隐生出了狐疑。
既然陈太微无情道已经修至大成,照他所说,他修为通达天地,行事随心,曾祸害人族的妖邪不能奈他何,人间至尊的帝王亦如他眼中的蝼蚁,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实力强横,与天地同寿,至仙人之境,他还缠着自己结下因果,完成什么心愿呢?
陈太微到底想做什么?她心中生出戒备之意。
此人口口声声说着无情,实则他行事与他话语截然相反。
他说他已经遗忘了明阳子的模样,可他诉说起当年往事的时候,又对曾经明阳子对他的照顾牢记于心。
“国师。”她想不明白这个事,索性直言相问:
“照你所说,你修为通天,寿数无穷,力量非凡,人间帝王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