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回过头来,声音微沉“是丁妈妈”
太微颔首应是,瑟缩着垂下了眼帘。
府里上下皆知,丁妈妈是崔姨娘的人。这些年来,集香苑里大大小小的事,每一件都离不开丁妈妈。
虽然太微才是主子,但底下的人遇事可以不管她,却不能不叫丁妈妈知晓。
丁妈妈没有过问的事,谁也不敢办。
太微说钱箱的钥匙在丁妈妈手里,沈嬷嬷是信的,但她还是转过身低头问碧珠道“钥匙只丁妈妈手中一把”
碧珠颤巍巍地仰起头,脸是向着沈嬷嬷的,视线却悄悄地望向了后头的太微。只见太微立在沈嬷嬷背后,唇角含笑,眼神如炬。
那目光像是能灼人,那笑容轻浅寡淡却好比一柄利刃。
门外一阵春风吹来,吹得珠帘叮叮作响,似一曲长歌。
碧珠用力地捏紧了指间碎裂的瓷片,一字字回沈嬷嬷的话“是,只丁妈妈手里一把钥匙。”
沈嬷嬷闻言眼神愈显深沉,口气也沉重了几分。
她松开手,半扇珠帘重归原处,将碧珠虚虚实实遮于其后。
沈嬷嬷同太微道“姑娘说的事,老奴心中有数了。”
太微吞吞吐吐,踌躇道“其实、其实也没有多少银子”
“不管数额大小。”沈嬷嬷打断了她的话,肃然道,“失窃总归不是小事。但丁妈妈今日不在府中,个中详情无从得知,一切还得等她回来再议。”
言下之意,不论银子是不是丁妈妈偷的,既然钥匙在她手里,那失窃一事她便始终难逃干系。
太微神情局促地点了点头。
沈嬷嬷望着她,不知怎地想起了那日抓着藤条抽打她的时候。
那会的五姑娘看起来可真真讨人厌。
脾气臭,性子坏,不知好歹,不识进退,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莫怪老夫人不待见她,就是她见了五姑娘也难露笑脸。
可这一刻,她看着五姑娘,竟觉得五姑娘真是可怜。
到底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爹不疼娘不爱,连祖母也不正眼瞧她,一屋子的冷清寒酸,活脱脱是个“惨”字。
二姑娘祁樱虽然也没生母在旁照料,可她年岁最长,生得最美。
老夫人即便不喜欢她,也不会苛待她。
二姑娘就像是一块琉璃水晶,泛着泠泠凉意,让人难以亲近,却也不敢轻易敲打。这万一要是碰碎了,怎么办
不像五姑娘太微,那就是块石头。
任你如何摔打,都不必担心。
哪怕真摔裂了也无妨,谁知里头会不会藏着璞玉
若没有,那也还是石头。
不会有半点损失。
沈嬷嬷心知祁老夫人的想法,自来对五姑娘也是如此。
但现在,她再看五姑娘,却已不大觉得五姑娘是块冷硬的顽石了。
看来先前那顿藤条,并非白打。
沈嬷嬷平心静气地道“姑娘放心,这事定会彻查。”
太微有些垂头丧气,像是想要相信她的话又不是太敢。
她说了句“劳烦嬷嬷”,便低下了头。
沈嬷嬷就也不再言语,掀开帘子,越过捧着一托盘碎瓷的碧珠径直往外走去。
她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碧珠因为没有挨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一转身,瞧见太微,她的脸色立即便变了。
她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姑娘为何要说钥匙在丁妈妈手里”
明明钥匙在她这。
五姑娘虽是伯府嫡女,但一向没什么积蓄。
不过些许零花,丁妈妈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这钱箱的钥匙便也交给了碧珠管。
丁妈妈像集香苑的半个主子,并不乐意亲自打理琐事。她张张嘴,底下的人将事情妥妥当当的办了,才是正经。
碧珠心底里有些怕她。
“姑娘”见太微不作声,碧珠放下手里的托盘,审慎地又唤了一声。
太微坐回榻上,眼皮也未掀一下,反问了句“依你之见,我该如实说”
碧珠听得发慌,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太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碧珠语气里多了两分懊悔,“奴婢不该多嘴。”
先前太微便已经打开钱箱,洞悉了她偷钱的事,但太微一直没有流露出气恼不快,更没有要发落她的意思。
碧珠便以为她不打算追究。
哪知
竟是这样。
碧珠想不明白她的用意,只好紧紧闭上了嘴。
这时,太微忽然朝她摊开了手。
掌心向上,莹白如玉。
声音平静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