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言语间,神色极其凝重。
丁妈妈望着,不由得一怔。
太微坐正了身子,微微抬起下巴,口气肃然地同她道“你是府里老资格的人了,怎地还同初入府的小丫头一样”
丁妈妈疑惑地“嗯”了一声,紧紧皱起眉头,声音不快地斥了句“没头没尾连话也说不清楚,您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太微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手脚不干净,你自个儿不知么”
丁妈妈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手脚不干净你说哪个手脚不干净呢”
惊怒交加间,她猛地拔高了音量,连尊称也忘在了脑后,只满嘴“你”来“你”去,一副要生吃了太微的模样“五姑娘你平日里瞎说八道无人管你,可这等大事,岂能乱说”
做下人的,最忌讳的便是一句手脚不干净。
人不聪明,嘴巴笨拙,都能调教学乖,甚至于嘴碎爱嚼舌根,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也不要紧。
唯独手脚不净,是万万不行。
丁妈妈一向叫人敬着重着,何曾听过这样的话,此刻是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忿忿地道“姑娘你今日要不将话给奴婢说清楚了,就休怪奴婢去向老夫人禀报此事”
即便是主子,也没有冤枉人的道理。
丁妈妈是不怕太微的,她只是愤怒恼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同样的话,若是四姑娘祁茉,乃至崔姨娘说的,她都不至如此生气。
但太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手脚不净,于她而言,是反了天的大事。丁妈妈呼吸变重,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太微。
可太微一脸从容,仿佛没有听见她一叠声的质问和威胁。
丁妈妈蓦地别开脸,眼神冷锐地瞪了一旁的碧珠一眼。
她不过才离开了两三天,这五姑娘怎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碧珠实在无用,惹人心烦。
丁妈妈憋着一口气,郁郁不畅,几要呕血。
忽然听见太微说道“丁妈妈,你别不认,那钱箱的钥匙一直在你手里。钱箱里少了银子,若不是你手脚不干净,还能是怎么一回事”
丁妈妈闻言一愣一回神,冷笑起来“钱箱的钥匙姑娘真是说笑话,那钥匙分明一直在碧珠手里,同我有什么干系”
碧珠立在一旁,闻听此言,脸色一白。
丁妈妈瞧见了,顿时喝了一声“碧珠”“五姑娘说话你没听见那钱箱的钥匙呢”
碧珠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太微道“丁妈妈你说的是什么话,那钥匙怎会在碧珠手里,明明一直由你拿着。”
屋子里一静。
丁妈妈脸色铁青地喊道“碧珠你”
太微抢了她的话“碧珠你去请崔姨娘和沈嬷嬷来”
丁妈妈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碧珠得了话,当即答应一声便要逃出门去。
帘子一掀,她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丁妈妈眼前。
丁妈妈便再也顾不上太微,高声喊着碧珠的名字,拔脚追了上去。天上轰隆一声,四周刮起了大风,有稀疏的雨丝斜斜落了下来。
廊下卷起一阵阵的冷意,令丁妈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她脚步匆匆地追着碧珠,口中叫骂道“小蹄子聋了不成,还不快些给我停下”
可她越是喊,碧珠就越是走得飞快。
像是对她避之不及,又像是真的没有听见。
丁妈妈怒意难遏,见碧珠竟似真的要听从太微的吩咐去请人来,气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一下拽住了碧珠的胳膊。
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一下抓上去,几乎是要扯断的架势。
碧珠吃痛,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丁妈妈呼吸沉沉地将她扯近,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地碾上了碧珠的脚背。隔着薄薄的一层布,碧珠猝不及防,疼得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
丁妈妈口气不善“你倒是接着走呀”
碧珠带着哭腔喊她“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丁妈妈见她还敢哭,登时便想扬手扇她一巴掌,可又觉得这般动手有失自己的体面,只得勉强忍住了,冷笑道“做什么倒是你做了什么,同五姑娘说了些什么瞎话”
“我、我什么也不曾说过呀”碧珠哭红了眼睛,抽泣着道,“我真的同五姑娘什么也没有说过”
这是天大的实话,她的确没有说过。
可丁妈妈不相信。
她继续冷笑,一面将碧珠往外边推,直将碧珠推进了渐渐变大的雨幕里“你没说过你没说过五姑娘怎会以为钱箱钥匙在我手里我走的那天,她还好端端的一句不曾提过,怎地我一回来,她便这般说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
丁妈妈笑得像是戏台子上的恶角,浓妆重彩,浑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