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玦闻言将脸一板,咬牙道“我为什么要下山我偏不走”
薛怀刃面上笑意不减,眼里却没有什么笑。
杨玦看着,忽然一撇嘴道“我这才来,你便要赶我走我哪知道你这会儿在山上呀我这不就是想着山上清净来歇歇脚嘛”
他朝着薛怀刃走近两步,口气愈发显得委屈起来“我就不走”
可话音才落下,他又同只炸毛的猫似地跳脚道“何况这天下都是老子的,区区一座破山老子难道还不能随意上来了吗”
他瞪着眼睛。
委屈和愤怒都是真实的。
薛怀刃面向他,双手一摊,轻飘飘道“这天下可不是您的。”
山风冷冷吹过来,吹得杨玦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悻悻地重归平静。
这偌大天下,虽然姓杨,但的确不是他的
暂时尚且
还不是。
可终有一日,一定会是他的。
他盯着薛怀刃,一边抬脚往温暖避风处走去。脚动了,眼珠子却没有动,面上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薛怀刃摇摇头,上前去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看我做什么,看路”
杨玦用鼻子出声“哼”
眼珠子倒是听话地转过来,看向了前方。
前方积雪已经开始消融。
融化得很慢。
不像山下的雪,早便已经化了个干净。
祁远章去见国师的时候,地上除了一滩滩的水渍,已不见丁点雪的痕迹。他把手插在袖子里,慢吞吞的,一步一步往前挪。
大雪耽搁了“十二楼”的建造进度,如今雪停了,自然是要赶工的。
赶工,便意味着他要比平日更勤快地出门。
可这么冷的天,总往外跑,堪称酷刑。
祁远章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小更慢了。
国师焦玄一早便站在窗前眺望,眼看他进了门,眼看他向前走来,可半天过去了,这人仿佛还在原处没有动过。
焦玄拄着拐杖低低笑了两声,自言自语般道“这靖宁伯可真是妙人儿。”
底下候着的人闻言小声询问,要不要去“请一请”祁远章。
他却摆摆手,一点不见着急的样子,只继续在窗前等候。
半天过去,祁远章终于磨蹭进了屋子。
焦玄忙让人奉茶。
一杯热茶,又浓又酽,滚烫滚烫。
祁远章的手才碰到杯沿便缩了回来。
焦玄坐在他对面,见状哈哈笑“烫手”
祁远章点点头,坐姿似个乖巧孩子。
“靖宁伯还是年轻呀。”焦玄双手放在桌子上,不远不近围着他自己那杯茶,“不像我,老了。”
他叹口气,端起茶呷了一口又放下“这人一老呀,便畏寒,寻常的烫已经觉不出暖来。”他说着抬眼望向祁远章,一双眼睛又清又亮,倒一点不见老态。
祁远章的视线轻轻落在他那双手上。
不知国师拿什么东西保养的手,竟然没有一丝皱纹一个斑,连毛孔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这样的好皮肤,真是让人害怕。
眼前的老人,神秘得像一个怪物。
祁远章终于把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
放了片刻,国师让人奉的这杯茶总算可以入口了。他润润嗓子,长舒一口气,笑着道“人活一世,总有老的那一天,哪能一辈子青春。”
半句奉承话也没有。
焦玄眼皮微垂,也笑出了声音“靖宁伯是个实诚人。”
祁远章咕嘟嘟喝着他的茶。
“不过万事无绝对,你方才那句话,就未免有些绝对了。”焦玄笑呵呵道,“世人不过井底之蛙,肉眼所见,毕竟有限。天地如此之大,谁敢保证,世上就一定没有永葆青春的人”
祁远章像是被他说服了,木鸡似地点头“您说的是”
焦玄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青春两字,说来平淡,可人的青春,恰恰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千金难换,失去了便是永恒的后会无期。”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祁远章抓着茶杯,当个陀螺般在桌上滴溜溜转起来。他依然坐着,依然身姿板正乖巧像个小童子,但手里的动作,却像个顽皮的淘气鬼“可是,青春犹在时死去,算不算永葆青春呢”
焦玄愣了一下。
祁远章继续道“若是一直变老,却一直无法死去,又算是幸还是不幸呢”
焦玄立在原地,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轻易是不皱眉的。
忽然,“夺”的一声,祁远章手中把玩的茶杯摔在桌上停下了动作。
几滴残留的茶水甩出去,溅在地上,淌成难看的花。
祁远章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