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愣了愣,继而哑然挑眉道:“吾儿为何如此坚决?秦法秦制难道不好?” 赵子虎沉吟片刻,难得露出认真之色,肃然揖手道:“敢问父皇,强秦扫六国平乱世,强在何处?” “秦法、秦制……” 嬴政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四个字出口,却又猛的闭嘴,眨了眨丹凤眼,踟躇片刻后,复又改口道:“强在变法!” 这是韩非曾跟说过的话,也是赵子虎的论调。 秦之所以强,便强在当初的商鞅变法。 但世间断无万世通用之法,今时今日的大秦帝国,非彼时一隅之地的秦国,想要继续强盛下去,唯有继续变法,适配如今的大秦帝国。 阻力肯定会有! 阵痛肯定也会有! 但,若不变,一直保持现状,就不是能否传承的问题了。 而是这大秦,在始皇帝之后,必然崩裂。 这天下,必然还要再乱上一乱。 纵然让赵子虎坐二世皇帝位,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大秦崩裂之际,重新将之统一一遍。 最后,还是要变! “看来父皇也懂,变则恒强的道理,如此而已,何必纠结呢?” 赵子虎收起肃然之态,呲啦一乐道:“纵然变错了方向,也总比父皇之后天下大乱来的强……” “当然,父皇春秋鼎盛,纵然变错了方向,再改便是!” 这就又没正经了,开始拍马屁了。 但嬴政却摇头,托起自己的花白胡须,嗟叹道:“朕,这也算春秋鼎盛吗?” 赵子虎嘿然:“父皇今年多少岁?” 嬴政下意识便想张口作答,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吾儿可知为父多少岁?” 赵子虎被问的一滞,迟疑道:“四十……多岁?” 嬴政脸色渐渐拉下,丹凤眼中也冒出煞气。 他就知道,这不孝逆子,多半不知他生辰,果然如此! 扶苏别的不说,但在孝道上,那是能甩这怂娃八百年! “咳,重点是父皇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啊……” 赵子虎眼看老子要发飙,忙是顺着话头往下说道:“父皇如今憔悴,那不过是埋首案牍,常年积劳所致。” “此番只需改了中枢架构,往后便可轻松大半,每日抽出时间,习练武艺强身健体,再合理搭配饮食调养身体,复岁四十也非难事。” “介时,这大秦有何弊政,不能被父皇改了?” “再说,如今的大秦,无数能臣才干,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商君吗?” “依我看,古人也不见得,就比今人有才,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嬴政听到最后一句,却是不免诧异,手里已经扬起的马鞭也自放下,迟疑打量好大儿一番,才赞赏颔首道:“数风流人数,还看今朝……好气魄,好句!美句也~!” 赵子虎见把他哄开心了,心里不由暗松口气,揖手道:“那父皇便早些歇息吧,身体才是革变的本钱。” “只要您能长寿,这大秦,它就错不了!” 嬴政拂袖:“滚吧~!” 说着,自己先转身进了御帐。 赵子虎如蒙大赦,翻身上了赤兔马,在锐士扈从的拥簇下,一溜烟离开回去睡大觉。 不好好睡觉觉,将来真的会成矮墩墩呦~! …… 御帐中,嬴政离开时掀翻的案几,内侍早已收拾好,玉玺龛盒也重新摆在了按头。 嬴政从袖中取出,那两片麻片,小心收入龛盒中。 而后,看向赵高道:“取一卷布帛与沙盆来。” 赵高微愣,揖手劝道:“陛下理应早些歇息,子虎公子之言,虽是哄陛下开心,但也不无道理,身体才是革变的本钱,唯有陛下长寿万年,大秦才能安稳,如这眼前泰山!” 嬴政摇头:“卿之美意,朕自知,不必多言,也不差今夜,且取布帛来。” “唯。” 赵高不敢再劝,领命取了一块布帛,为嬴政铺设在案几上,沙盆也放在案旁。 嬴政提起毛笔饱蘸浓墨,略作沉吟后,便下笔在布帛写写画画。 他这一动笔,便是直到天亮,期间不时停下沉思,或是倒转笔头,在沙盆内写写画画做草稿,而后又誊抄在布帛上。 赵高在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时为他抚平沙盆,调整布帛便于写画。 内侍为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