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邕依旧恭敬地道:“微臣惶恐。” 元武帝说得没错,麒麟卫其实早已经发现太后和玉贞的举动了,只是因为得了他的吩咐,所以才放任惨剧的发生。 但是他这样做,不止是为了珍璃郡主,也为了母亲。 昔日川平郡主,可当真被萧家这娘们害得好惨。 “先前你是卫殊的时候,朕就很讨厌你,因为你阴险狡诈,但在这份讨厌之下,藏着朕对你的畏惧。” “后来果真也证实了朕的推断,你的确是个可怕的人。血海深仇,十数年隐忍,竟还能在灭族的仇人面前卑躬屈膝。” “但同时,朕也很佩服你,至少你没在这复仇的道路上迷失自己,没有被仇恨变成怪物。” “在你心中,依旧秉持着正直的信念,而在你血液中,也流淌着陆家数代的赤胆忠诚。” “朕希望太后的离世,便是所有恩怨的最后终结,朕也希望,珍璃喜欢的男人,皇嫂敬重的兄长,永远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陆明邕始终默默地听着。 其实元武帝说得很隐晦,一段长篇大论,总结出来只有一句话:放下恩怨,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国家奉献 。 尽管元武帝与他推心置腹,陆明邕也没有吐露真相,因为再好的君臣之间,都应该保持该有的距离。 而那距离,就包括不带恶意的戒心。 最后,陆明邕也只是道:“陛下的话,微臣明白了。” 元武帝深深地看了陆明邕一眼,便不再继续适才的话题。 他饶有兴致地问:“你与珍璃还好吗?你丫头从小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如今却要成为母亲了。” 少年天子,从来不是蠢货。 缺少的只是磨炼。 他最擅长的事,便是洞察人心,从而轻而易举地让人对他产生信任。 陆明邕唇角不自觉地挑起:“是像个孩子,没心没肺的,整天就是撅着个嘴巴,撒娇要这要那,臣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元武帝也露出了微笑:“在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面前,每个人都会幸福得像个孩子,珍璃是幸运的。” 陆明邕笑道:“臣亦是如此。” 元武帝伸手搭在陆明邕的肩上,手掌轻轻拍了拍,又收了回来。 眼看承明殿就在眼前,元武帝深吸一口气,回眸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吩咐他们,如果慎王入宫求见,不用拦着。” 陆 明邕行礼退下。 宫中,满目皆白。 一片缟素。 因为太后生前“礼佛”,所以太后的葬礼,一切从简,只待停灵日子满后,便将梓棺送至皇陵下葬即可。 但由于是一国太后的薨逝,气氛还是有些压抑。 陆明邕刚走到宫门口,便见长孙翊匆匆向这边走来。 他拱手行了个礼,然而长孙翊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向宫里走去。 陆明邕忍不住呢喃:“陛下这狐狸,又算计了慎王。” 说完,他看了宫门一眼,便上了归家的马车。 承明殿。 长孙翊走进来之时,元武帝早已换了衣裳,端坐在龙椅上。 他一袭黑红龙袍,神色严肃。 那一身肃杀冷凝的气质,和玄与红的颜色相得益彰,帝王之气扑面而来,不怒自威。 长孙翊不由自主的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元武帝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长孙翊说明来意。 在如此端凝的表情下,长孙翊也渐渐地变得严肃。 他征询的眼神看向元武帝:“陛下今日找臣何事?” 元武帝淡声道:“于公,大秦需要慎王;于私,朕需要大哥。” 长孙翊诧异地看向元武帝:“需要 ……臣?”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臣能做什么呢?” 元武帝直接道出目的:“西戎王室凋零,政权被另一伙人握在手中,新任的首领骁勇嗜战,早晚会举兵反了大秦。” “而朝中没有合适的武将人选,朕欲封你为镇西大将军,远赴西戎平叛。” 长孙翊更为诧异:“陛下,西戎归顺大秦百年之久,虽为属国但从未真正地融入大秦,我军主力正集中在归雁城。” “一旦西戎联合更西边的诸国举兵来犯,势必会发生一场苦战,如此重要的事,你竟交给我一介罪臣?” 元武帝掷地有声地道:“正因为重要,所以才要交给朕信任的人!” “信任?”长孙翊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恍惚。 元武帝道:“你我骨肉至亲之情,朕不信任你,那么要去信任谁?不管我们兄弟之间有何过节,那总归都是我们家里的事。” “当外人欺上门时,兄弟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大哥,宫变那日我们兄弟尚且能放下成见并肩作战,如今你可还愿意,与朕同心协力?” “我……”长孙翊被元武帝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 他的敌人,本该是高 高在上的胜利者,此时却亲口说需要他。 这让身为失败者的他心绪复杂,又隐隐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快意。 元武帝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长孙翊在这几个月的时间,无论是骄傲还是野心,都被现实打磨得不剩多少。 当他眼里不再只有功利时,他的视野便宽阔许多,而在意的也变得更多。 比如说,宫变那日的真相。 长孙翊问:“老二,你老实告诉我,皇祖母真是我母亲杀的么?”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没有畏惧。 就算追求真相犯了忌讳,那又如何? 元武帝摇头:“不是,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怀疑皇祖母死在我母亲手中,你母亲只是个替罪羔羊。” 长孙翊眼皮掀起,看向元武帝的目光凝着几分深思,他继续问:“我外祖父真的逼宫?” 元武帝郑重颔首:“虽然受了挑唆,但他的确做了,没有任何人陷害。” 长孙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