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思稷竟真立了军功,朝廷也下了封赏旨意,给夷洲和父王也有旨意封赏,还赐了朝廷牌匾。这下父王绝口不提废世子的事,他母亲去与父王说,父王却道不可给朝廷讨伐夷洲的借口,刚刚讨倭大胜,若是顺手南下来顺势收了夷洲,该当如何?
他心中暗恨,母舅这边虽然势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打点了让他带着谋士和重礼上京来,看看是否有机会离间侬思稷与朝廷的关系,并且争取支持。
皇上只看谁有用?
这倒是真的,皇帝想要讨倭,侬思稷常年海战,有经验,又熟悉东南洋一代,确实当时是有用的。但如今既然海疆清了,自己是否果然有机会?自己的才华……
他心中有些虚,自己那文才也只能在夷洲看看,况且在夷洲有母舅帮着,功课都有清客帮忙,又是和侬思稷那大傻子比,自然显得文才好,但来到京里,这里
随便哪一个不是科举出身,满腹经纶,但说话都是引经据典,文绉绉的。他举办了几次文会,人人都是出口成诗,他几乎应对不上。
文才……那肯定不行,他说通商港口……难道这是朝廷的意思?
他心中想着回了使馆,找了谋士来商议,将今日之事一说。那谋士道:“治世重文?那许世子莫非文才很突出?”
侬安邦摇了摇头:“我看他年岁也尚少,听说也才弱冠之年,本就是世家勋贵,走的荫封,不似文才特别突出。但年岁如此轻便能任市舶司提举,又掌津海卫水师,闻说这次应当能封侯,而且,这荔枝才送入宫中几日,昨日才献俘礼,他才抵京,就能知道我们送了荔枝入宫。这消息灵通,不能小觑。”
谋士沉思片刻道:“虽是勋贵,但勇武将兵上并没听说十分出色,当然毕竟有咱们大王子在前,又有武英侯在,他出不了头也正常。但既是任市舶司提举,加上我们之前打听的他母家为海商出身,恐怕他之才,是在经济之才。”
侬安邦眼前一亮:“那岂不是与我一般。”
谋士轻轻咳嗽了下道:“一公子,夷洲之体量,比起朝廷还是小了些。”
侬安邦倒也不如何生气:“我知道,我又是仗着父王的权势经营,自然是一本万利。如今进了京,才知道从前是我目光短浅了,只见到夷洲,没见到天下之广阔。那侬思稷身边有我们的人,也是得了高人指点才往京城寻路,偏巧时势竟利他,让他咸鱼翻身了。但……”
他想起今日那俊秀如玉的年轻市舶司提举意犹未尽的笑容来,叹道:“那许莼说得对,乱世用武,如今既然海疆清了,那侬思稷也就的重用这一回,他到底是外人,朝廷怎么会真心用他?之后还能有什么用?等渐渐此事淡了,他难道能一直留在朝廷为朝廷守边不成?等皇上忘了他,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许世子说得对,皇上清了海疆,想来定然是沿海都设港口,要兴海贸,收些税来充实国库了。若说海上贸易,咱们广源藩,那也是内行的,可呼应朝廷,设一港口,开海上榷场,难道不是我的机会?”
谋士看他雄心勃勃,微微有些忧心:“只是这般,朝廷对我们夷洲的控制就深了……恐怕王爷不喜。”
侬安邦冷笑一声:“如今父王喜欢我,不喜侬思稷,又如何?不也没敢废他?长此以往,我还有什么机会?到时候朝廷再给侬思稷赐一门有权有势的婚事……甚至赐婚公主郡主,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们没看到皇上怎么掌握的平南藩?公主下嫁平南王世子,平南王想来也疑虑,否则不会公主多年无子。皇上却极高明,直接重用平南王的次子为禁卫大统领,到底削了藩,只给了平南王世子一个武英侯为补偿。”
“武英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否则弟弟很快便能借着朝廷的力量超过他,他只能让公主生下方家嫡长子。然后皇上也很痛快让他重掌军权,浙闽总督,掌了东南半壁,皇上真是慷慨。”
侬安邦快速来回走了几步,心怦怦跳,激
动得面上发热:“我怎么竟没发现,一样的兄弟一人,一样的实权藩王,这是一样的!果然是帝皇制衡之道,高,果然是高!都说今上深沉,手段精明,连摄政王在谋略上也不是他对手,果然如此!”
“若是真的给侬思稷赐了宗室公主,生下嫡长子,到时候我还有什么机会?父王再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那我再得父王喜爱又如何?我算看明白了,还是手里有权有势,才有机会。”
“能让父王喜爱不算本事,能让父王忌惮,才算本事。”
“写信给舅父,我要为朝廷在夷洲开一通商口岸,设榷场行方便,请舅父替我游说父王。另外,我亦打算求娶宗室女,替我打探一下还有哪位年龄合适的宗世女。”
谋士看他说得也有道理,只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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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不知道他顺口一句话,却让侬安邦如此兴奋,他惦记着九哥还等着自己,脚步轻快地回了万象楼。
待到进去,却看到谢翊正垂眸凝神,手持画笔,在自己之前匆忙打了个底上的画稿上细细描绘。一旁饭桌上摆着饭菜,看起来已有些凉了,想来已等了自己许久,不由心中愧疚,连忙奔过去:“九哥替我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