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渊男生走出去签署调令,渊盖苏文起身回到后堂。 后堂内,跪坐在地席之的渊男建赶紧起身,施礼道:“父亲!” “嗯。” 渊盖苏文前,跪坐在案几之后,招招手让渊男建坐在自己面前。 父子相对,良久无言。 半晌,渊男建方才笑道:“父亲不必如此,身为渊氏一族之子弟,危急关头自当有奋勇献身之准备。况且,若是能够辅助父亲成就霸业,使得渊氏一族子子孙孙称为王族,儿子纵然身死,又有何憾?” “唉!” 渊盖苏文素来冷硬的面容逐渐融化,不忍道:“为父素来看重于你,更甚其他子嗣,为父的位置也迟早要交给你的手……只是眼下存亡之际,此等重任实部放心交付他人,唯恐坏了大事,断绝宗族传嗣。只是战阵之,刀箭无眼,谁又能确保性命无虞呢?若当真身死军中,莫要怪为父绝情才好……” 渊男建断然道:“父亲,孩儿临危受命,身负宗族血脉之存亡重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孩儿是父亲您的儿子,身体流淌着高贵且勇敢的血脉,即享受父亲赐予的荣华富贵,焉能在此等存亡之际畏首畏尾、怜惜性命?若孩儿不慎丧命,还望父亲勿要过多伤悲,此乃孩儿求仁得仁,死亦无憾!” “好!” 渊盖苏文大声赞赏,沉声道:“吾等父子,皆乃一世人杰,若天命眷顾,自然开创伟业。若时运不济,自也认命!若你死于军中,则他日成就大业,为父定然册立你的儿子为嗣,由你之血脉传承家族苗裔,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父亲……” 渊男建跪伏于地,忍不住哭泣出声。 渊盖苏文难得流露性情,伸出手去,抚摸儿子的透顶,温言道:“若天不遂人愿,所谋之事不成,则为父不久之后亦要命绝,咱们父子当可就泉下重逢,再不去寻思那等权势富贵,只父慈子孝、安享天伦,如何?” “孩儿谨遵父命!” 渊男建抹了一把眼泪,直起身,整理一番衣冠,珍而重之的三叩首,然后站起身,道:“孩儿告退,这就前去军中。” 渊盖苏文微微颔首,缓缓道:“你好自为之。” “喏!” 渊男建再不复先前软弱之态,拱手应命,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最心爱的儿子那雄健的背影,渊盖苏文跪坐原地,愣愣无言,良久一动不动。 这是他耗费许多心血一手栽培的接班人,原本打算再过几年一举登高句丽的王座,然后废黜世子渊男生,扶持渊男建位,传承天下。 却不料大唐举国来攻,甚至大唐皇帝御驾亲征,使得高句丽风雨飘摇,倾覆只在旦夕之间,不得不对渊男建委以重任,功过成败,在此一举。 然而他知道,即便所谋划之事能够成功,渊男建却也将陷身乱军之中,生还之可能渺茫。 然而他又能如何呢? 男儿汉立于天地之间,本就要顶天立地肩负重任,荣辱成败皆由天定,谁又能避得开、跑得掉…… 至于长子渊男生,渊盖苏文心中却并无半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