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将这双眼睛剜下,会不会好些? 但若当真挖去,任由它变得暗淡无光…… 江白砚垂眸掩下更多思绪。 那样未免无趣。 “对了。” 忽然想到什么,施黛来到施云声跟前,扬起嘴角:“知道除夕的习俗吗?” 不等回答,施黛猫般狡黠一笑,变戏法般抬起右手,手中捏着个又大又厚的红色纸封:“锵锵!给你的。” 施云声:……? 他眼中闪过怔忪:“什么?” “是红包。” 施黛将红色纸封递到他身前:“长辈都要给小孩送的,可以保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吉祥如意。” 人族稀奇古怪的规矩。 真麻烦。 施云声蹙起眉头,听她软着声音继续道:“收下吧收下吧。这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如果在除夕夜被拒绝,接下来的一整年,我都会伤心。”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男孩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动作笨拙,接过她手里的红包。 施黛还是笑:“打开看看吧。撕开封口就行。” 施云声:“我知道。” 垂着脑袋打开红色纸封,他动作蓦地顿住。 难怪这个红包看起来格外厚重,在纸封里,还有好几 个分散的小信封。 隐约意识到什么, 施云声抿紧嘴角, 将它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打开第一个小信封,里面装着一张数额不菲的银票。 还有一张红艳艳的祈福纸笺: 【云声五岁,幸福安康。】 一颗本就不稳的心更加乱糟糟,眼眶隐隐发热,让他的思绪搅成乱麻。 生有薄茧的指腹握着纸笺,略微发痒,也略微发烫。 第二个小信封里,仍然是银票与祈福纸笺。 纸上被人一笔一划写着: 【云声六岁,万事如意。】 然后是更多信封、银票与纸笺。 【云声七岁,新年顺遂。】 【云声八岁,百无禁忌。】 …… 【云声十三岁,阖家欢乐。】 他今年正好十三岁。 分离许久,施黛将这些年来缺席的祝愿、未曾出口的话语,在今夜尽数赠予了他。 施云声从未感受过类似的情绪,心中酸涩难耐,却又被填充得满满当当,让他手足无措,眼眶发烫。 过去不知多久,男孩终于艰涩出声。嗓音微哑,却轻柔流畅:“……谢谢。” 沉默一会儿,又低声道:“我有家吗?” 阖家欢乐。 孑然一身过了整整九年,于他而言,这个词语没有实感,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施黛抬手,捏了捏他冰凉的脸颊:“我、爹娘和流霜姐姐就是你的家呀。” “可是,”喉间沙哑,他低下头,“你们不需要我。” 施府有他没他,没有区别。 他性格古怪,连说话都不利索,丝毫不讨人喜欢—— 他们会将他看作累赘吗?他们会嫌弃他、看不起他、或是像其他人那样同情他吗? 自从归家以来,施云声总是把心绪藏在心底,愉快的、难过的、失落的情绪,仿佛被他锁在无法撬开的壳里。 头一回听他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施黛胸腔中像被紧紧一揪。 小心翼翼牵起小孩瘦削的右手,她心底发涩:“抛去血缘,世上其实没有谁一开始就需要谁。每个人都需要慢慢建立联系,才能变得彼此不可缺少——如今你回到家,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施云声,不可或缺。” 施云声怔怔看着她。 “不过呢——” 施黛忽地笑了笑,又一次轻轻捏上他脸颊,将自己暖和的温度缓缓渡给他。 她小半张脸埋在斗篷的兔毛毛领里,露出一双明亮圆润的眼睛,因掩映烟火,蕴着层亮色。 “以上是在抛去血缘的前提下。你和我血脉相连,血脉压制懂不懂?从出生起,你就注定永远是我弟弟,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们有最深的联系。” 心尖轻轻颤,繁杂难懂的心绪像气泡那样浮上来。 施云声吸了吸气,用力绷紧脸颊,不让自己很没出息地落下眼泪。 他才不会哭。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