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离开。
施黛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想起赵流翠那一瞥,低头望去。
因和赵流翠等人说话,她离江白砚远了几步,掌心虚虚搭在他胳膊。
不知什么时候,江白砚轻轻拉住她的袖摆,半垂眼睫,动作有些孩子气。
施黛:“怎么了?”
“人太多。”
江白砚低声:“会走丢。”
……真的好乖。
施黛有一万个没想到,江白砚酒后是这副模样。
她对醉酒的人格外有耐心,倏然笑开,把他手臂握得更紧:“这样就不会了。”
掌心下的肌肉紧了紧,耳边传来江白砚的声音:“嗯。”
施黛对长寿坊不熟,一路走一路看,随心情四下闲逛,也算有趣。
经过灯火通明的长街,可见滔滔淌动的凤凰河,河上花灯如星,明光璀璨,满载虔诚的祈愿悠悠荡荡。
从傍晚走到现在,不可能不疲惫。
找了个安静的树荫,与江白砚在河畔坐下,施黛轻揉发软的小腿,心下一动:“放花灯的时候,你许了什么愿望?”
应该是希望查明当年的江府灭门案,找到真凶吧?
出乎意料,江白砚道:“没有愿望。”
施黛:“没有?”
江白砚笑意未改,眸色晦暗:“嗯。”
神佛不知苍生疾苦,所谓许愿祈福,只是自欺欺人的伎俩而已。
他幼时曾无数次祈求,结果连一颗微不足道的甜糖也得不到。
“想要的东西,自己去夺便是。”
江白砚语气淡淡,隐含浅笑:“求神不如求己,不是么。”
说话时,他眼底的朦胧醉意消散无踪,透出锋锐冷色,让施黛觉得,方才乖巧安静的江白砚只是假象。
待她定睛去看,江白砚已收敛目光。
“这样。”
施黛小声嘟囔:“我原本还打算,如果你的心愿不难,我帮你实现来着。”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江白砚的作风。
不屑于求神拜佛,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与其把希冀寄托在花灯上,更宁愿相信手里那把断水剑。
江白砚
笑了下。
“你呢?”
他轻声:“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愿望。”
被河风扫过脸颊,施黛两手抱膝,侧头看他。
江白砚和她一道坐在河边,即便这个时候,脊背也是挺拔。
红衣在他身上不显俗艳,灯火幽茫之下,好似一把染血的刀。
锋芒毕露,盛气凌人。
偏偏眼神静谧,带着点儿漫不经意的懒散。
施黛想了想,比出两根手指头:“两个,可以吗?”
江白砚轻哂:“好。”
他应得毫不犹豫,心生好奇。
施黛不缺荣华富贵,亦不缺似锦前程,这样的她,会向他求取何物?
他能给予她的,只剩这具身体。
鳞片,血肉,鲛人泪,鲛珠。
江白砚静忖,施黛想要什么?
他带了刀,在此地直接给她也未尝不可。
“第一个愿望。”
施黛清了清嗓子。
嗓音未定,她收敛笑意摆正神情,忽地凑近。
河面水波粼粼,将她发间的步摇映得灿灿生光,靠近时,听得叮当一响。
杏眼直勾勾望来,极明极亮,像流涌的潮。
江白砚攥起右手。
施黛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默然与她对视,江白砚眸色沉沉。
一刹的阒寂,又像很久,他听施黛问:“画中仙的案子后,你有没有再往身上划刀口?”
未曾料想过的对白,江白砚一时怔住。
在施黛问话之前,他甚至已在思考,应当送她哪个位置的鲛鳞。
这个问题来得毫无道理,在他弯弯折折的心绪间横冲直撞,漫出灼热烫意,从喉头烧到心口上。
胸前的刀伤暗暗发痒。
“这是愿望。”
施黛一本正经:“不可以撒谎。”
他喝醉了,应该比较听话吧?
江白砚:……
不等他出声,施黛眯起双眼,笃定道:“你迟疑了,所以是有的。”
她不是笨蛋,才不会被江白砚轻易糊弄。
自伤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哪可能凭她几句话彻底根除,在这一点上,施黛有自知之明。
再说,上元节与他父亲的忌日相近,江白砚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可能性很大。
在交锋中占据上风,施黛鼓起勇气追问:“这次是什么地方?”
江白砚不答反问:“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他对答案心知肚明,想听施黛亲口说出来。
一如所料,施黛道:“……你能猜到吧?第一个愿望是,今后别这样了。”
她顿了顿,认真补充:“如果习惯没办法改掉,你可以先尽量减少……或是来找我。”
江白砚轻笑,话里听不出情绪:“找你?”
“我带你出去玩儿,想想别的
事,也许能让你高兴些。”
施黛说:“还有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