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咛第一次以继母的身份责备眼前的男人。
然而话说出口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因为雨太大,眼前就一辆车,在责备完后,她还是得上黎雅博的车回家。
回程的路上,方咛一言不发,男人比她更沉得住气,对面对她的恼怒,说了句抱歉,便很快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离开了僻静的墓山,车子在雨流中疾驰,阴湿的空气和越来越灰的天空,预示着今日的暴雨不会轻易停歇。
但即使暴雨不歇,也总好过家里的天气。
如果说在葬礼结束之前,那些人还会顾忌着黎一明的白事,至少在媒体和公众面前都是有模有样的,现在葬礼结束,真正的战争才刚拉开帷幕。
她不想回那里,那里没有黎一明。
快到家了,方咛不得不打破沉默。
“为什么不处理掉那些新闻?”
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女人轻声的质问。
黎雅博平静道。
“如果每个上了八卦新闻的人都在乎那个,那么会有两种结果。”
“狗仔们成为首富,或者新闻行业彻底消失。”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方咛知道这个道理,人类社会不可能杜绝流言,普通人的流言对大众没有吸引力,明星、富豪,或者任何具有一定社会知名度的人,就是最好的目标。
但是。
方咛的语气依旧很轻。
“但是你爸爸才刚去世,媒体就那样编排他,很过分。”
“他一直对上八卦新闻这种事很大度。”黎雅博说。
“但是那些媒体说的是我和——”
“我和什么?”
方咛一时有些哑口,对峙的寂静持续了几秒,她轻声说:“我不想再提第二次。”
黎雅博眼眸微撇,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将头朝着车窗那边,睫毛低垂,露侧的嘴角紧抿着,透着不悦。
“如果那些新闻让你觉得不舒服,就当做没看见。”
黎雅博温声道:“我的精力有限,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去对付狗仔,希望方小姐谅解。”
方咛也知道他最近辛苦,况且她和黎雅学都帮不上忙,黎雅博这样说,她实在没有纠责的资格。
她只能附和并宽慰道:“……现在葬礼已经结束,过段时间后应该会轻松一些。”
黎雅博笑笑:“未必。”
根本不接话茬。
他态度亲和,对她有问必答,实则是在对她打太极,方咛提出的建议,他一个也没同意。
作为黎一明的遗孀,无论黎雅博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她都是他法定意义上的继母,年纪比他轻又如何,当后妈又不看年纪。
在心里为自己暗暗打气,方咛挺了挺胸脯。
“黎雅博。”
她很少叫他的全名,之前是因为忌惮,再加上她知道他不好应付,能避则避。
但现在要跟他谈,她总不能叫他儿子吧。
方咛跟黎雅博的母亲一样,都是江南籍贯,黎雅博在澳城出生,不会说母亲那边的方言,但他听母亲说过,非常的软哝,听得人心情也会跟着平和下来。
她年轻,声音更是轻灵,叫人名字时都有腔调。
黎雅博恍了恍,应道:“嗯。”
“我们合作,”方咛硬着头皮说,“配偶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黎氏的那些亲戚和股东,他们有多难缠,你比我更懂,与其跟他们耗时间,不如跟我合作,至少我不会坑你,也坑不了你。”
她先是抛出自己的优势,再然后为他分析,最后放低自己的态度,虽然语气里充满了对这场谈判的不确定,但其实话术非常漂亮。
这会儿车子已经开进了车库,黎雅博将车停好后,才缓缓看向方咛。
黑蓝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渊,幸好有镜片缓冲,方咛一直在等他的回答,见他看过来,虽然表情平静,心脏不免还是跳动得快了些。
黎雅博笑了下,声音低沉而平和:“在无遗嘱的情况下,方小姐确实是第一继承人。”
方咛微微睁大瞳孔。
“但很可惜,我得按爸爸留下的遗嘱行事。”
方咛这下彻底控制不住表情,张大了嘴。
黎一明竟然有留下遗嘱,而她毫不知情。
“下车吧。”
黎雅博欲解开安全带下车,手刚碰上安全扣,被人抓住衣袖。
方咛无暇顾忌自己此时的唐突,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遗嘱这个事?”
别说她不知道,恐怕黎氏没人知道,不然也不会在这些日子对她虚与委蛇,早就去催律师大嚷着公布遗嘱内容了。
低头看了眼那只葱白的手,黎雅博微挑眉,表示不知。
“我之前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爸爸生前的律师联系我,我都不知道他原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
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知道?
方咛神情复杂:“那什么时候公布?”
“就这几天,不然就算我们家属等得起,外界和公司也等不起了。”
方咛又问:“……那遗嘱内容,你提前看过了吗?”
“如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