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掌权的是黎一明的长子黎雅博,可家族内斗的戏码在这个圈子向来平常,在股东大会尘埃落定前,真正的赢家是谁,还未可知。
黎一明还活着的时候,方咛自然是黎太太,哪怕是为丈夫的人际,她们当然要对方咛客气,现在黎一明死了,长子掌权,他是否愿意善待这位年轻的继母,谁也不知道。
黎太太究竟能否在黎氏中争得一席之地,是太太们对她今后态度的根本。
“毕竟是续弦的小太太,小儿子愿意接受她,大儿子可未必。”
茶话会开到中途,太太们暂时散会,洗手间内,几位太太边对镜补着口红边谈论着方咛。
“哎那大儿子结婚了吗?”
“还没有,听说他爸去世前给他介绍过一个港城的千金,两个人之前一起在伦敦念书,结婚应该快了,都要当家做主了,总要先成家。”
“哦这样,那等大儿子结了婚,我们是不是要迎接新的黎太太了?”
“差不多。不过要是小太太有本事,说不定能看到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婆媳一起来咱们的聚会。”
洗手间内传来太太们矜持打趣的笑声。
然而却有太太意味深长地反驳道:“不一定吧,要真是那个港城的千金,未必看得上现在这个小太太。”
“怎么,又不是人人生下来就是王子公主,你自己老公也是白手起家的,还看不起人家的家世了?”
“我可没有啊,要是普通工薪阶层那还好点儿,起码素质不差。我跟黎太太家住得近,你知道最近我从我家保姆那里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
补完妆,太太们重新回到席间,仍旧对方咛客客气气。
方咛敏感,佯装没有察觉到太太们与她说话时的亲切语气中,多了一层道不明的意味。
聚会结束后,其中最年长的一位太太悄悄对方咛说:“黎太太,你还年轻,没生过孩子,听我一句话,父母跟子女哪有隔夜仇,毕竟是你爸爸,没他,你也来不了这个世界是不是?”
这天晚上,向来文静好脾气的黎太太第一次在家摔了东西,并辞退了家里的两个阿姨和一个保安。
管事的陈叔将这件事电话告知了在外应酬的黎雅博。
黎雅博淡淡说:“没事,辞退了就再招新的替上。”
陈叔多问了句:“那太太那边……”
太太平时一直很好相处,如今突然发起脾气来,家里的佣人都有些忌惮。
面对陈叔的担心,黎雅博只是轻笑,语气中甚至带着纵容。
“嗯,先由她吧,”男人说,“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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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太的发怒,家里暂时安静了一段时间。
最近太太的情绪很不稳定,就连雅学少爷的态度也小心了起来,每天按时上下课,不用太太再催促功课。
方咛看家里的佣人不顺心,总觉得他们还在背地里嚼她舌根,谈论她那个穷酸不要脸的亲生父亲。
家里不想待,太太们的茶话会她暂时也不想去,在奢侈品店一口气刷了一百多万的账单后,她终于在奢侈品店员们的殷勤中稍稍找回了一丝安慰。
但消费过后,便是巨大的精神空虚。
为了缓解这种空虚,方咛去了栌大。
除了上课,她还想找温老师谈谈心,可一转念想自己已经不再是温老师眼中那个勤工俭学的好孩子,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节大课有九十分钟,让司机在楼下干等着没什么意义,况且方咛这天上午有两节大课,方咛让司机自己安排。
司机可以趁她上课的时候开车出去休息,但按理来说在她下课前十几分钟就应该回到楼下等待。
然而没有。
司机是黎氏的老员工了,想来不会犯这种错。方咛打过去电话,司机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说公司临时有事,雅博少爷叫他过去,实在走不开。
司机说马上安排人来接她。
方咛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回去吧。”
她也反思了自己,最近的情绪确实有些过激,于是没有计较司机的失误。
已经好几年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方咛准备直接叫一辆出租车。
等车的地方有不少下课的大学生,方咛的脸很年轻,和这些大学生无异,然而身上昂贵的穿着,以及手里拎着的包都清楚地将她和学生们划分开来。
几个女生站在她不远处,悄悄谈论着她的打扮,譬如脚上的鞋是来自哪个品牌,身上的风衣是谁家的秋冬新款,眼里有羡慕有惊叹。
“咛咛。”
直到一个熟悉又可怕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那个男人居然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还是那副穷酸样,当着车站里这么多学生的面走近她,说爸爸来看你了。
即使潦倒,但眉眼仍和方咛有些相似。
方咛能长得这么秀气漂亮,确实要多亏父母的基因。
刚刚还被众人用艳羡目光打量的方咛,一瞬间又仿佛坠入了泥潭。
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漂亮女人,父亲居然是这样的穷酸。
方咛甚至能想象到学生们会怎么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