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没跑了。
这人绝对就是司马迁写的报任安书里的那个任安。他从卫青的舍人做起,后来又外放,最后回到了北军中。
不过江陵月记得这人的结局可不算好。巫蛊之祸中明明没帮戾太子起事,到头来也被汉武帝认为“怀诈,有不忠之心”,被判了个腰斩。
被青史留名之人殷勤对待,江陵月总觉得怪怪的。好在卫青的办公室很快到了,任安通报了一声后就关上了大门,守卫在外。
听到声音,卫青搁下竹简,抬起头来。
他今日打扮得随意多了。一身靛青的双龙纹单衣,外披了一件深色的袍子,腰间没有佩带宝剑,闲适地坐在桌案前。
在他的身后悬挂着一套漆黑的重甲,勾勒着暗色的古朴花纹,甲身多处还有刀削斧刻般的痕迹,使人一看到就能想到战争的肃杀。
江陵月下意识脱口而出“大将军,你不热吗”
卫青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有计较她的失礼“没有很热,这样刚刚好。”
“啊”江陵月小声惊呼。
现在是春末夏初,气温已经不低了。就像昨天,刘彻已经换上朱色的轻薄夏衫。卫青不仅不还穿着春日的青衣,还要再披一件袍子。足以看出他有多怕冷。
江陵月忍不住想,卫青是不是身体也不太好
但她识趣地没有多问,牙具推广计划书掏出来,工工整整地搁在了卫青的桌案上“只是初步的一个构想,请您过目。”
卫青贵为大将军大司马,要坐镇后方处理全国的军机。他肯抽出单独的时间见江陵月,就是认可了她的重要性。见江陵月做事一点不拖泥带水,他一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才一边把写满字的丝绢拿起来看。
他一看就乐了“竟是牙具”
“是。”
江陵月生怕卫青轻视这小小的牙具,连忙搬出她自创的那一套奢侈品理论,充分论证了牙膏和牙刷是多么渗透进日常生活,还有着日用消耗品的续航性,能培养一批又一批割不完的韭菜。
卫青一边听一边看,一心二用也不丝毫忙乱。末了,他搁下丝绢笑叹道“女医要是再早生五十年,恐怕富可敌国的巴氏在你面前也甘拜下风。”
巴氏
“巴清”江陵月问。
“是啊。”
卫青显然是极其高兴的。作为军的统筹者,和多次对匈战争的主帅,他心知肚明大汉或许还能再经得起五年的兵事。但是倘若再这么打下去,财政一定会出现严重的问题,甚至有崩溃的风险。
早在之前,内朝就关于此事讨论过了许多轮。然而江陵月提出的条计策,无疑让他们找到了另一个方向。
卫青抚着薄薄的丝绢,止不住地慨叹“女医此策要是可行,起码未来年,可保我汉军可无忧啊。”
“这么多”江陵月吓了一大跳。
须知现在的战争不比后世,拼的就是国力和财力。打个比方,一个运粮队伍99的口粮要消耗在行程中,只有1能到达前线士兵的嘴里。这还仅仅是吃喝嚼用,不算战马和辎重的抛费、不算战后的奖赏。
能让所有汉军全体出动,年内不为军费发愁,这得是多少钱啊
贵族们都这么有钱的么
“女医就没什么想说的”
江陵月幽幽的声音响起“就是感觉我真穷啊”
卫青哑然失笑。
他原以为江陵月是不知道这些方子的价值,所以才会轻松给出这份计划书上,就连那名为牙膏的几种制作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
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江陵月,江女医。她分明已经知道这方子价值几何,反应却依旧平淡,眼都不眨地送了出来,没有半点反悔或者坐地起价的意思。
正因如此,卫青立刻决定,更不能亏待江陵月了。
仅仅是一个“戴罪立功”的由头是远远不够的。但卫青并没有声张的打算,此事还需要跟陛下商量。
随后,他看见了丝绢末尾的几行文字,手指一顿“女医你”
“怎么了”江凌月有些紧张地问。
她大概看出来卫青看的是什么地方是她的营销方案。也就是通过和陈阿娇搞百合的噱头,推出牙膏的影响力。
卫青前几十年人生中从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营销方法。他指着那行字,神情十分微妙“你果真打算如此行事”
江陵月踌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其实我也不想的。”
江陵月其实很无奈,这是她安抚陈阿娇的办法之一。陈阿娇想通过长门赋扩大自己影响力。她没法直接阻止,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把众人的关注点平缓地过渡到牙具上。
卫青静静地听完后,倏然笑了“女医太小瞧自己了。以你如今在长安的名声,何须沾染他人须知陈氏的长门赋,不也正是因为你,才能一夕之间传唱长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