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他为人虽不堪,可到底是你兄长。初出茅庐就能做到决曹椽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算辱没了他。”
“可不是么?”
江陵月想着想着就要笑出声。她已经能想见江充满面气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代郡的决曹椽确实不低,但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在帝国的腹地呼风唤雨。
霍去病便问:“那陵月可还满意?若是还满意的话,我待会儿就去回复舅舅,请他前去运作一番。”
“满意的。”
江陵月顿了下,旋即正色地一字一顿道:“军侯,真的要多谢你。”
她心知肚明,霍去病给她的远非偏远地方的一个官职,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保证——但凡他舅甥二人一日掌权,江充就一日不能浮起。
而她呢,也不会被这位钻进权眼里的兄长打扰到。
“真想谢我?”霍去病兀地笑了下,笑容中竟有几分邪气。
“嗯,真想谢。”
江陵月这下发现,他是真的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话,霍去病绝对会说“举手之劳”“不用谢”,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的。
她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哪种更好。
但至少现在的霍去病给了她一个报答的口子。让她不至于天天抱着愧疚之情。
这到底算他的进攻性,还是算他的体贴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所以军侯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真想谢我的话,就劳烦女医对我的皂多上心罢。我见据儿四处炫耀他那肥皂,实在是眼红得紧。”
江陵月却乍然一惊:“什么?肥皂这么快就能用了?”
霍去病蹙眉:“陵月你就从不关心外间的传闻?”
“我忙着教书没空啊?”
传闻?
外面又乱传她什么了!
江陵月一脸ptsd的神情又引得霍去病发笑——不知为何,他今日的笑容似乎格外多些。
“怕是过不了多久,你这医校的门槛都要被客人踏破,求着你也许上他们几块肥皂了。我若不提前求着你,怕是要被他们挤在后面。”
江陵月没听出霍去病话中的酸味,还处于怀疑人生状态:“不对啊,我不是才刚做完一块么,这么快就传遍了长安?”
刚做完一块?
何止呢。
早在肥皂未诞生于世之际,就经由中朝的一纸计划书,长安成了人人口中相传的神物。
但她好像从来不关心。不关心长安的风闻,不关心她的名声,更遑论利用它做些什么。
霍去病定定地注视着江陵月。
她好像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出众,多么惹人注目。寥寥几次出手,就能引得长安沸腾不止。信笔一挥,就是造化工巧的神物。
他突然想到了某日宴上,陛下曾向群臣炫耀过他新得的一套琉璃器。
玲珑剔透,晶莹生辉。
群臣皆惊叹不已,为之作歌作赋。
据陛下介绍,它是博望侯张骞迢迢千里,从大宛带回来的。一路历经了茫茫大漠的打磨和十年归途的血泪,珍贵得不能再珍贵。
然而,琉璃不知道自己是琉璃。
它只是剔透。
思索到最后,千百种芜杂的情绪也化作一句笑叹:“陵月,你也该对自己有些自知之明。”
譬如说,知道自己多受欢迎。
江陵月:“……”
道理她都懂,可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骂人呢?
然而她却来不及和人计较了。霍光急匆匆地闯进推门而入来,满面焦色。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这个念头只停在脑海一瞬,就被挤了出去。
因为她听见霍光说——
“陵月你快去瞧瞧吧,刚才课堂上有人晕过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