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缺这样一份修行法决,没必要为此在自己心上添上一道枷锁。
这并不是畏惧那未知真假的因果,而是为了孟彰自己心安。
心有不安,做起事情来就总会有些拉扯,总有些犹豫,今生的孟彰或许了解不多,但前世的他可实在是太有经验和心得了。
他将那小海螺一并放下,看着那自移到他身前来的案台一般的薄云,也看着那薄云上快速显化的纸张笔墨。
“这些事情,还是得再多想想,再理一理,否则”
那些鬼童胎灵虽看着童稚天真,但实际上也有他们自己的心思。若孟彰真只拿他们当寻常孩童看待,恐怕吃亏栽跟头的就会是孟彰自己。
这与那些鬼童胎灵本身对孟彰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无关,一切结果只在于事实到底做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端坐案台之前,孟彰铺开纸张,凝神提笔,时而在纸张上落下一行文字,时而又提笔在纸张上勾划,将其中的一些文字稍作修改又或者彻底删去。
他做得很认真,字字斟酌,句句谨慎,唯恐哪里出了丁点疏漏。
到一份精简的契书终于完成,孟彰才将手里的笔放下,将那一页书纸给拿了起来。
一字字看过,孟彰满意点头。他先收起了这一份契书,转而拿出那枚小海螺。
案台上的笔墨纸张也在顷刻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小食、甜浆与玩器。
孟彰团团看了这方梦境世界一周,眼见诸事准备停当,便再不犹豫,将那小海螺抵到唇边吹响。
小海螺悠长的声音越过梦境世界与阴世天地之间的阻隔,直接回响在另一个小海螺那头。
苍白阴日下正与同伴在树间嬉闹的鬼童忽然停下动作,怔怔站在原地,面色似惊又喜。
才刚从树上摘下的果子被人从身后一抄手抢走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没让身后的鬼童得意,反而也有些惊愕地探身来看同伴。
“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可是”
他的话在清楚觑见鬼童面上脸色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那鬼童咧开嘴笑得异常高兴。
“小海螺响了”
同伴歪了歪头,回过神来的时候脸色也很有些欢喜“你是说前些时候我们送给孟氏阿弟的那个小海螺”
“对就是那个”鬼童兴奋回道,随后也不管其他,直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海螺来,“你先去找阿母,将这事跟阿母说一说,然后也将其他人叫过来。”
粗粗一看,那鬼童新近掏出来的小海螺跟如今孟彰拿在手里的那一个,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那同伴瞥了一眼小海螺,也再不迟疑,直接点头,同时将手里的果子往嘴里一塞,便往树林的更深处跑去。
手拿小海螺的鬼童瞥见同伴的动作,很有些无言。
你这是要去找人传话的啊,嘴里塞着一个果子,不会耽误事儿吗
但同伴已经走远,他再想要说些什么都迟了,而更重要的是,小海螺的另一头有孟彰的声音传了过来
“请问对面的,是哪一位”
他连忙回答道“孟氏阿弟,是我,就是我给你的小海螺”
孟彰只一听,也将人认了出来。
他笑了笑,问道“那日仓促,人也太多,还未来得及请教郎君的名姓,不知郎君怎么称呼”
鬼童半点不在意,开开心心跟孟彰道“我姓杨,在众兄弟中行三,阿弟叫我杨三哥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孟彰怀疑那杨小郎君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低头,瞥了一眼袖袋里仔细收着的那份契书,到底没有太过挣扎,顺着小海螺那边的意思开口道“杨三哥。”
杨三童乐呵呵地笑了一阵,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提点孟彰。
“我们兄弟人数太多,所以只在前头的一撮人里算排行,后头来的,就都混叫着的,不算入排行里,所以阿弟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孟彰觉得也是,那群鬼童胎灵足有万余数,又都是幼童胎儿样貌,大家都未曾长开,自然多有相似之处,辨别难度极大,更莫说其中绝大多数的鬼童胎灵在阳世时候连个正经的姓名都没有,就更难以区别划分,只能混叫着。
想到这里,孟彰心里又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姓名,是生灵所以区别与我、他,独立于人群之中的基础象征,连个姓氏、名号都没有,在相熟的同伴中都只能混叫着的他们,又要怎么去找自己,怎么去确定自己的存在
所以鬼童胎灵的怨气增长速度远胜于其他阴灵群体,也真的很容易理解。
杨三童似乎察觉到了小海螺对面孟彰的心情,也是沉默了少顷,才又继续笑开“阿弟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孟彰垂了垂眼睑,只简单应了一声。
不论这杨三童是真习惯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