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张学监近乎喃喃地重复着。
祭酒稍稍加重语气:但是, 你看慎太子他落到阴世天地以来这近两百年的时间可有真正地做成了什么事情
张学监沉默下来。
他年岁小,一直被护在帝城里,真的就是能解释这一切的所有理由了么祭酒平静地问。
张学监仍是没有回答, 但他的目光却已悄然抬起,望向了帝都正中央处的那座巍峨庄严宫城。
他出身司马氏,所以他享有了许多便利
最直观的一个,莫过于如今太学里的童子学里。
在慎太子之前, 这大晋朝里, 真的就没有人想过在太学里分立出这样一个部分吗
当然不是
不说散落在民间的一众沧海遗珠, 也不必说原本没有打算往外送的各宗各派的年幼小郎君, 只说各个世家望族里的夭折小郎君们, 便是勾连各家的很好枢纽。
那为什么童子学就是没能成呢
因为其中的利益纠葛。
童子学设立下来,到底是归属于太学内部, 还是要独立出去,只是太学下辖的一个单独学府
这童子学里收录的生员有什么标准各家的小郎君想要进入童子学学习,是凭的身份, 还是凭各自的天赋若只是依赖小郎君的天赋,这天赋到底又该怎么划分
童子学里负责教授学识的,又是哪些博士他们是不是要在一定的范围里挑选小郎君心性不定, 很容易受他人的影响, 若有人想要借童子学故意影响小郎君,岂不反祸害了小郎君,搅乱了家族
还有最后也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从童子学里毕业的生员,到底该怎么安置,往哪里分配
这一个个的问题,一个个利益纠缠的关键点
着实是太复杂了, 但凡身份稍微差了些的,都把持不住。所以童子学这件事,就那样被搁置下来了。
张学监辅助祭酒监管太学也已经有近三百年时间了,这些事情不需要祭酒细说,他自己也都清楚。
司马氏祭酒总结也似地道,是他的助力,也是他的桎梏。
而他,很显然,还没有办法挣脱这个桎梏。
阴世是,阳世是。
祭酒沉默一瞬,似乎抬眼往什么地方看了看。
张生,他唤了学监一声,你看到了阳世里的大晋朝廷了吗
学监无声苦笑,反问祭酒道:若是我说没看到,祭酒您信吗
祭酒似乎是想笑的,但他没能笑出来。
阳世里,天下已经被置在沸锅上了啊
张学监嘴唇蠕动半饷,终于发出声来。
慎太子他,他就是在为了阳世的局势变化在做准备
张学监到底没能将话说完。
不是祭酒打断了他,而是张学监自己的原因。
祭酒发现了,他似乎又想笑,只可惜心情太过沉重了,他仍是没能笑出来。
我知道他道。
张学监泄气地放松了肩膀。
不独独是你看着,我、其他人,也都在看着。祭酒道,可是有用吗
张学监无言许久,缓慢地摇了摇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今后位上的那位,并不是愿意安分的,就是武帝生前,也对那位颇为不满,几度犹疑
可是到武帝死,那太子妃也仍旧好好的,她安安稳稳地登上了后位。为什么呢
是慎太子没有托梦劝告他阿父阿母吗是武帝、杨后不知道贾氏吗
都不是。
是武帝和杨后,想要贾氏的女子坐在后位上,帮助他们那智商低弱的孩子制衡司马氏族里的各位王爷。
他们想要让当今这位孩童,坐稳一国之君的位置。
所以,那贾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品行都不重要只要贾氏还想要皇后的身份、还想要借着那孩童掌握权柄,那皇后贾氏、那贾氏一族,就一定会护住皇位上的那个孩童
祭酒似乎是累了,声音沉而慢。
阳世那朝堂里,看的已经不是合适不合适,看的已不是能力不能力,而是身份,是立场
这样的司马氏一族
真的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真的还有救回来的必要
学监听着祭酒道声音,不自觉担心地唤了一声:祭酒
祭酒摇了摇头,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力量。
野心勃勃的皇后贾氏,握有一方封地的各位司马氏封王,再搭配上一个孩童也似的皇帝
他问张学监:张生,你真看不出这里头的凶险吗
张学监原本还只是沉默的面容裂出了一道长而深的裂痕。
祭酒
一旦诸王动乱,侵害中央,诸世家望族真的还能安稳
天下动荡已是近在眼前,他慎太子说要扭转大势是他也确实在做事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