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也有他自己的论断。
女郎默然半饷,忽然又笑了起来。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会是他的知己了。”她道,“原是你能想得更明白。”
谢远方才面上的端正这会儿已经尽数消失不见了。
“我不过庸常一琴师,那些世人的标准,自也是我身上的标准,哪儿能有那样超脱凡俗的心思”他摇头道,“不过是身边的友人那样出众,我也只能勉力留心琢磨,不让自己被彻底甩落在后头而已。”
女郎不说话了,她托着下巴看了看谢远,又转去目光看一阵孟彰,最后那目光又回到谢远身上。
孟彰如何,谢远一时半会儿不得而知,但谢远自己是真的被女郎的目光惊得毛骨悚然,几乎想要带着孟彰奔逃出这一方地界。
离对面这女郎越远越好。
但结果是,他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手里举一杯盏慢慢喝着。
暗叹一声,谢远拿眼角余光观察着孟彰那边厢。
孟彰手中杯盏里的琼浆只少了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他起码还需要在这里再多待少半盏茶的时间,才能够离开。
他坐着,神色不动,只任女郎看着。
女郎见状,只是一个转念,就明白了谢远的心思。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他乐得在这里干坐着。最好能将这样干坐着的时间拖到那边孟彰完全受用了那盏琼浆。
尴尬那是什么。
他不觉得尴尬,还乐得安静闲适呢。
女郎勾着唇笑开“这样说来,孟彰小郎君确实很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威能啊”
谢远不作声。
女郎也不在意谢远的态度,只继续道“孔夫子说见贤思齐,且连你在认识孟彰小郎君以后,也像是变了模样,别有几分出彩,我这一庸人”
“若是能同孟彰小郎君多来往几次,结下交情,或许也能和你一样,有脱胎换骨的那一天呢。”
谢远无言地看了她一眼。
女郎只是笑。
“我既带了孟彰小郎君上门,自也有些让你等结交孟彰的意思”
女郎面上的笑渐渐收起,她此刻看着谢远的眉眼就显得格外的沉静。
但谢远知道,这是真话。
若不然,不论孟彰如何言说,他都不会带着他过来。
哪怕此时的孟彰小郎君已经明确拒绝了那位东宫慎太子对招揽给,可这非但没能打消那些有心人对孟彰小郎君的渴盼,反而还更抬升了他们的渴求。
这时候的他们,其实已经不再关注孟彰小郎君自身了。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名头。
那推拒了东宫慎太子收揽的孟彰小郎君最终投入他的帐下的名头。
那将能作为他们比东宫那位慎太子还要强的证据。
若不然,何以孟彰小郎君会在拒绝了东宫那位慎太子之后,择定了他们作为自己的主君呢
东宫那位慎太子越是显露手段,越是做得好,他们成功收拢孟彰以后,带给那位东宫慎太子的打击、给他们自己的提升就越多越大。
孟彰其实正在隐隐成为一个评判的标准。
除非有朝一日,孟彰的光环破灭,成为名不副实的典型,他才能从这样的轮转中挣脱出来。
他们此时没有动手招揽孟彰,并不是因为他们安分了,也不是因为他们打消了主意,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准备好,贸然出手招揽孟彰小郎君,只会在天下人面前明白暴露出他们的野心而已。
尽管所有明眼的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可只要一日他们没有做出更明显的动作,所有的猜测就都只会是猜测,而不会成为事实。
谢远笑了笑,目光落在孟彰的身上。
“你觉得奇怪”他问的是女郎。
女郎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向孟彰,却是点头“是有那么一点。”
顿了顿,她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
“你们或许有你们想做的事情,但就现在这样的时局,你们手中的力量有限,应该是选择避退,静等时机才更合适。”
谢远摇摇头,叹息一样道“避退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避退,也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女郎沉默一阵,忽然道“我不知道你还是硬碰硬的性格。”
谢远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的话语出口,另一边就有话语传了过来。
“我们也没想要硬碰硬。”
女郎和谢远一并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确实如那第一时间划过他们脑海中的灵机一样,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正是刚才还端着杯盏消化杯中琼浆的孟彰。
孟彰此刻正擎着一个空荡杯盏,抬眼往他们看来。
女郎凝神看着孟彰的眼睛,半饷后她视线落下,在那空荡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