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手上的杂事处理的差不多以后。孟彰便也不再拖沓, 只稍作整理,就准备恢复了每日出入童子学的作息。
“你准备回童子学了”一大早见到收拾妥当的孟彰,孟庙不由惊喜问道。
孟彰看他一眼。
孟庙不自觉地避过孟彰的目光,轻咳一声, 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要催你, 实在是, 实在是”
他重重叹了一声。
“实在是我快要扛不住了。”
孟彰一时失笑“不过是些帖子罢了,也没有人真的要上门来, 甚至他们知道你忙着,也没有人送帖子来邀庙伯父你出门, 值当庙伯父你这般为难”
孟庙毫不犹豫点头“值当”
因为孟彰那份策论通行朝野内外上下,这帝都洛阳里自觉受了孟彰人情的各家世族高门郎君都往孟府里送来了帖子。
知道孟彰年纪小,且从童子学归家就是为了进行突破, 所以这些郎君们即便递送了帖子,也很是体贴地避开了孟彰不去打扰, 只命人客客气气地将帖子送到孟庙手上。
这些帖子的内容说来也是寻常, 就是简单询问一下府上近况,提一提他们自家府上今日里的各种大宴小宴,再客气地发出邀请,最后再来一句善解人意的和气话,可谓是千篇一律。
但就是这样友善的帖子, 孟庙却不敢有分毫疏忽怠慢。
无他, 实在是这些帖子上的署名都太有来历了。
别说帝都洛阳里那些二三流的世家望族, 就连最顶尖的琅琊王氏、陈留谢氏、颖川庾氏、龙亢桓氏那一批,许多英才子弟都包含其中。
亦即是说,自孟彰进入帝都洛阳以来一直甚为矜持的顶尖豪族英才郎君,终于真正向孟彰打开了他们的圈子, 接纳他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这不单单是孟彰的大事,还是他们安阳孟氏的大事。
作为安阳孟氏麒麟子的孟彰被那个圈子接纳,其实也代表着横亘在安阳孟氏前进道路上的重重枷锁终于出现了裂痕。
似这等关乎整个安阳孟氏层阶的大事,又如何不能让孟庙小心翼翼,如覆薄冰
是,早在孟彰那份策论流传出去、激起好大一片风浪的时候,孟庙就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做心理准备了;是,这些送到孟府里来的帖子很是客气和善,完全没有给予他压力的意思,但是
谁个在看见那些帖子上的名号,理清这些名号背后的种种关系以后,还能泰然自若地不将这些帖子当一回事呢
或许也是会有人的吧,但绝对不会是孟庙他自己。
何况,看着那些顶尖世族的英才子弟的亲善友和,原本被他几番警醒的孟氏族人们的气焰也渐渐高昂起来。虽然还在可控范围内,不曾惹出什么麻烦,但他们的心思也都躁动起来了,孟庙还得多花费几分心思去弹压,免得出了岔子。
如此内外压力之下,孟庙自觉自己的心神壁垒都在摇晃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阿彰你。阿彰你才是正主。阿彰你重新出入童子学,有许多方法接触你、达成他们自己所愿的方法在,他们自也不会死磕着我这里”
说到这里,孟庙顿了顿,重又转回眼来对上孟彰的视线。
“倘若阿彰你还没有处理好你手上的事情,仍需要时间门,那我扛着也就扛着了。”
这本也是族中将他遣到孟彰身边的目的。
“但现在”
孟庙也不说话了,就那样看着孟彰。
“所以我也今天就准备准备要回学舍里去了,”孟彰摇摇头,说道,“说来,庙伯父这些时日可真是能干多了,梧高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倘若是别个说的这句话,孟庙大抵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此刻说话的却是孟彰,孟庙面上的笑意当下就有些压不住了。
“也就那样了,”他摇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容光焕发的样子,似乎还能在那些堆成小山的刺帖里再奋斗数百个回合的样子。
孟彰笑而不语,低头捡起筷子,将桌上的小面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孟庙似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雀跃,又是暗下里轻咳一声,端起粥碗来慢慢呷饮。
用过早膳,孟庙仍旧将孟彰亲送到府门外,直到目送孟彰的车驾远去,他也才转身回府。
即便孟彰重又开始出入太学的童子学学舍,也不代表孟庙就真能解脱了。顶多,也就是工作量削减一二罢了,该他出面的,总还是得他来。
没有人想要因为过分在孟彰面前露面而招了孟彰的厌恶。
孟府的车驾穿行在长街里,为它招来了很多目光。
虽然长街依旧热闹,但即便是坐在马车车厢里的孟彰,也感受到了长街各处那仿佛是陡然沉降的情绪。
这长街里的人,甚至包括更远处被房屋墙壁遮挡了视线的那些,也都在看着孟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