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孟彰没有打断他。
“我曾经想过要跟你学的”
“但我发现,我终究是做不到。”
“我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的眼中神采渐渐汇聚起来,“但我总也可以做到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看向了赤火,就像他看着孟府中的孟彰。
“我以这份气数为祭礼滋养晋廷气数,寻求属于晋廷的破局机缘。事成,晋廷当可再续十数代国运。”
十数代国运不少了,倘若司马慎什么都不做,他司马晋一朝的国运,在他弟弟司马钟这一代便会遭逢腰斩,到后来勉强苟延残喘般据守南方。
然而,即便如此窘迫,退守南方的晋廷也终究会在短暂而频繁的皇位更替后败亡。
“事败,则我晋廷所有气数断于一朝,不会再给天下留下什么晋廷余孽”
“我所求,仅此而已,还是不允吗”
司马慎从来不想跟孟彰直接对上。
在当下的年代岁月里,再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这位小郎君的手段。
一旦发生对撞,失败的只有他。
“我不能答应你。”孟彰的声音从赤火中传出,仍旧无比平静,不见半点涟漪。
“为什么”司马慎从嗓眼里咆哮出声。
“因为历史自有其必然性。”孟彰淡道,“对于炎黄来说,晋廷的逐渐消亡远比它陡然崩塌来得安稳。”
司马慎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什么叫做“对于炎黄来说,晋廷的逐渐消亡远比它陡然崩塌来得安稳”
看着身量其实也只比他高一点的司马慎,看着他荒芜死寂却执拗的眼,孟彰不介意多说一些。
“自春秋战国以来到如今,我炎黄拢共算来只有三个大一统朝廷。”
孟府里的孟彰给自己和两位无常续上茶水。
“嬴秦、刘汉以及你们司马晋。”
是的,在这方面上来论,司马晋确实是要比三国时代的曹魏、孙吴和蜀汉强。
“事实上,就眼下来说,你司马晋虽然内忧外患,但也没有到完全崩盘的程度。”
司马慎脸色怔怔,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居然能从孟彰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孟府里的孟彰低垂着眼睑,将杯盏送到嘴边。
他抿了一口茶水。
“说来,这倒也不是因为你们司马晋有多好。”
司马慎心神被唤回的同时,竟也诡异地生出一个念头。
这才是他所知道的孟彰
“从汉末到汉崩,到三国乱战,这个族群或许英才辈出,但厮杀得太惨烈了,战乱肆虐之下,人心向定。”
动不动杀成白地、偶尔会屠城、生民如草芥的时代,英才再多又如何对炎黄来说都没什么大用,甚至是在折损炎黄的元气,动摇炎黄的根基。
“你们司马晋的出现,到底给了这个族群些许喘息的时间。”
孟彰抬起眼睑,遥遥看向那一捧赤火。
或许,这也是各位祖皇们愿意多给司马慎一个机会的缘故。
“本来你们司马晋不该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况的,但是”
孟彰没有将话说完,但司马慎自己却已经明白了那被孟彰隐去的话语。
但是,他们司马氏这一朝的皇帝们都太过在乎他们家得位的名分问题了。
从他家高祖父司马懿开始,到他家阿父,都没能挣脱出那个“名正言顺”的心魔泥淖里,反而还越陷越深
“这一段本来就是勉强喘气、休养的时间倘若忽然终结,曾经的伤口必定会再次被撕裂开来。”孟彰的声音很快又传了出来,“而且,这个族群也还没有做好准备。”
司马晋彻底消亡,这个族群短时间之内还能再有什么人可以有资格、有能力站出来擎起天地吗
历经漫长的战乱,这个时代里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平民子可以如孟彰所知晓的那位朱重八一样辗碎所有的阻碍站到最高处,最终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是世族的时代。
所有的学识、力量、资本都被收拢在世族手里,民间没有滋养那等英才的土壤,也没有让那等英才成长、壮大、聚拢自己心腹的土壤。
所以,就像孟彰方才所说的那样,这个民族还没有做好准备。
司马慎沉默许久,幽幽道“既然我们司马晋是这个时代里的最好的那个选择,那为什么孟彰你不愿意帮我”
“因为道不同。”
面对这个司马慎已经问过一次的问题,孟彰的答案也还是那一个。
“那,如果我这次坚持呢”司马慎又道,“孟彰,你打算怎么做”
孟彰又抿了一口茶水。
“做我想做的事情。”
司马慎沉下眼去,定定看着那捧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