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分量可重。转出来,廊子上便有一线灯笼在候着了。这宅子修得深广,门廊曲折,到了玉叶堂,身上也生了冷。侍婢红蕖迎着道:“相公回得好迟,殿下耐不过,先睡下了!”韦保衡揖道:“可说了什?”红蕖道:“有的,相公睡下时得唤殿下一声!”韦保衡谢了,先蹑着脚往卧内望了一回,又蹑着脚出来,在外间梳洗换衣毕,才掀帘入帐,轻轻缓缓地在公主身边躺下了。 这帘是却寒之帘,帐是连珠之帐,床是琉璃玳瑁床,褥是龙凤罽褥,被是神丝绣被,枕是七宝鹧鸪枕,妻是金枝玉叶妻,韦保衡睡在此间,心其实从未安乐过,不是因为什骤贵不祥,也不是患得患失,更不是公主骄横,而是心事大违!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他自少年读书便慨然以天下为己任,自信功名出笔下!中进士之年,他与萧遘、裴渥等题名雁塔,志欲追裴、李而上之!(注:裴度、李德裕)攀龙附凤之事,又何曾在心目中!昔之昂昂公子,竟成今日琐琐姻娅,为同年所嘲,为世人所讥,他这心又如何安乐得起来的! 第二天五更不到,韦保衡便醒了,公主紧紧地依搂着,他一动,公主便动了。珠帐生光,不烛而明,韦保衡将脸贴过去,轻声问道:“殿下可醒了?”公主摇了摇头,挨得更紧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你不唤我,有几句话都记不起来了!”韦保衡道:“问问青鸾几个!”公主道:“不,你伴着我想!”韦保衡便只得耐下心来,五更鼓响,公主倒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里面出来,天色还很黑沉,月不见,星稀落,一地风霜,踱了一会,他兄弟才过来。也是苦了他的,不是自己这富贵,这时节他尽可以无忧无虑,拥衾高眠的! 韦保乂过来揖了,便道:“蛮王若是自将倾国入寇,其志意必不在一二附塞小蛮!”韦保衡点头,问道:“你可知酋龙其人?”韦保乂道:“只知其年少而狂!”韦保衡道:“年少而狂,然未足以尽!其人骁勇果敢,亦颇知诗书,素有大志,不以蛮夷自处。其父死,便诛杀辅政元老;甫得位,便悍然建元称帝。亲戚故旧,敢异言者,诛戮无遗。群夷百蛮,敢抗拒者,芟夷殆尽!西略吐蕃,东陷安南,南役骠国,北侵西川。成功不骄,失败不怠,谓之雄杰可也!此番亲出,其意当在成都!”韦保乂道:“卢耽如何?”韦保衡道:“上马再说!”(注:卢耽,西川节度使,西川治所在成都) 兄弟俩说着话刚从坊东门出来,便看见北边有火城移了过来,很快便听见驺骑在唤:“中书刘相公入朝!”知道是刘瞻过来了,韦保衡便避了道,他这个“内相”可抗不得人家正经的“中书相公”!到了兴庆宫通阳门外,宫门已经开了,文武百官立了一地,金吾卫正在那里验看鱼符。韦保衡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座师王铎正与刘瞻站在一处说话,刘邺、萧遘、裴渥几个翼在左右。他还没过去,刘瞻、萧遘便往门里去了,刘邺笑着迎了过来,他过去与座师见了礼,王铎颔了颔,抬手道:“公但自便!”便也往门里走了。裴渥向他揖了下,也走了。刘邺喟然叹道:“与贵尊师相接,可以胜三九之寒!”韦保衡一笑,道:“与贵宗叔相望,可以却三伏之热!”刘邺笑道:“圣明之朝,乃有此风景之异!” 这话应得真好!韦保乂在旁点了头,他是真不知他哥心里如何作想的,明明与刘汉籓交好,明明知刘汉籓与刘瞻因缘非浅,却一定要将出不好的言语来讥刺!路岩的驺队嚷过来,他哥迎了过去,他便往吏部侍郎郑畋跟前去了,在他看来,此公方是当朝第一的人物,无论是风姿、文学,还是器量、节操! 路岩一下马便携住了韦保衡的手,一直到东阁门外排班才撒开。朝会场所便在兴庆宫的第二大殿文泰殿,文武两班由东西阁门入内,再合班于殿阶,皇帝入殿升座毕,金吾卫将军入报平安。通事舍人唱赞,首相曹确领班再拜入殿,入殿后百官拜舞,各退坐于席,然后便是奏事。 首先出来的便是中书侍郎刘瞻,奏的便是南诏倾国入寇,击破董舂乌部一事,在简短地陈述了西川所报后,刘瞻便下了断语:“南蛮既倾国而来,所图必大,臣度定边一军,必为其所破,今不及时处置,成都必受其灾!”李漼道:“忠武、兖海便有兵马在定边,不可谓无备,卿何以断其必破?”他为此事可也思想了一夜,倒没觉着有如此严重的。 刘瞻道:“臣以南安之事断之!南安之陷,始于李涿而成于蔡京,李涿贪残,使华夷解体;蔡京猖披,分裂岭南,致一道不能齐力!前定边节度使李师望可谓二李、二蔡,奏置定边,聚货百万,戍卒怨怒,皆欲生食其肉,而朝廷征还,竟一无所问。今帅窦滂,素无令闻,前历多官,声名狼藉,以贿得节,安能应变!”李漼便有些不悦,这窦滂说来可是他堂姊的小叔,却还是问道:“以卿之意,当如何处置?”刘瞻道:“撤定边军,诛李师望,遣武干之臣镇西川,量发兵往援!”(注:窦滂其兄窦浣娶穆宗女延安公主) 李漼不置可否,问道:“卿等以为如何?”路岩拜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刘瞻所奏夸诞不实
章 31上 论功赏吹角击鼓说恩情刺血寻梅(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