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韦保衡都领受了。李漼道:“保衡,你也坐这里,赏赏李可及的新曲!” 一章曲渐渐终了,随着数声优扬的玉琯声后,大殿里整个安静下来,紧着钟磬低鸣,杳然似从天际传下,一会,便是一串金玉细响,自远而近,两队舞伎从两侧屏风后而现出,飘飘然至于殿中,她们身材颀长,罥眉削肩,丝衣饰羽,如翅如烟,长袖长带,有纹有玉,髻作望仙,钗挂串铃,真个静则可观,动则可听。两队立定,各有姿态。两队又出,服色纹饰已有变化,出够八队,恰好是七十二人。钟磬旋止,继之以琴瑟,悠扬舒缓,舞亦如之。 同昌公主轻声道:“此是《千秋岁》!”韦保衡笑着点了点头,圣人厚遇李可及,不是没道理的,这厮于乐事,确实是精巧多奇思,八队是合“八佾舞于庭”,队各九人,是寓久久之意。其服饰、舞蹈、歌声、音乐亦都多有寓意,使人一时心目皆迷,玩之不尽! 《千秋岁》后是《四时春》,《四时春》后是《禽鸟欢》,韦保衡与同昌公主看得迷了,肩与头便不由挨在了一起。若说《千秋岁》是天乐,《四时春》是地乐,这《禽鸟欢》便是人乐了,也容易理会,韦保衡低声解说道:“这场乐舞,是从《尚书?舜典》:‘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一句来的,颂得是圣人之德!看那象人,分明着的是南蛮王服!”同昌道:“石便是玉磬?”韦保衡道:“是来,还当有黄钟、鼍鼓!”同昌道:“看说错了!”韦保衡道:“错不了!”同昌道:“错了如何?”韦保衡道:“罚酒三杯!”抬眼相视,于心莫逆,竟都呆住了。突然鼓响,两人一怔,缓过神来,流矢转开,却看见皇帝和郭淑妃正笑眯眯地看着,俩人不觉都低了头。 这第三支新曲奏完,李漼又不觉嚷起好了,三曲便是三祝,也实在是精妙,当即赏下了许多彩帛。 不独今天,入冬以来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白日不白,因着有冰霜,黑夜也不黑。大殿的门早合上了,四壁又重重叠叠垂着的帷幕,宴席四周又列了屏风,光透不进来,风也透不进来,除了奔走的宫女、内监,殿中诸人便忘了时间,沉浸在一股香热氤氤之气中,吃着,看着,听着,说着,笑着,慢慢就醉了,偶尔醒转,见灯烛尚明,酒肴犹热,乐声在耳,天子在榻,于是又直起了身子。 李漼心疼女儿,又舍不得她出宫去,午后不久便使她往公主院歇了,歇好了再过来。韦保衡便跟在七宝辇后相送,到了公主院外,俩人相望着,竟都有些不舍,这场酒,这场乐,使他们都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也许便是酒与乐使两颗心不经意地合在了一处! “殿下歇着罢,歇好了使人来唤便是!” 韦保衡揖了手,同昌却走过来道:“我便歇好了,寻寻雪去可好?”意态甚憨。韦保衡不由地将手指在鼻尖上一点道:“雪未下,如何可寻?”同昌道:“雪未下,才须寻的!”韦保衡道:“也有理的,殿下意欲往何处寻?”同昌道:“梅雪最相亲,当往有梅处寻!”拿了手便跑,欢声道:“我知梅院何在,往年皇祖母在时,我常来的!”韦保衡便随着跑,一个鹤氅紫服,一个凤披珠裙,风来舞摆,香气弥散,翩然似仙。 俩人跑到梅院,雪是没有,梅也未开,只是花苞点点,如珠似贝。同昌公主的意兴不减,转着说道:“韦郎,这梅便要开了,雪也快下了,写首诗催催可好!”韦保衡道:“联句最好!”同昌公主杵嘴道:“这是要难我!也罢,我先——梅雪最相亲,相寻亦有因。”韦保衡道:“为皇添圣寿,为卿亦为君!”同昌公主一时眼泪便下来了,笑着道:“梅君风骨逸,清香透云际!”韦保衡道:“琼卿意堪怜,解佩汉江湄!”同昌公主听了流矢上前掩了夫君的嘴,道:“这不好,咽回去!”许飞琼解佩郑交甫,数十步便不见,人佩俱失! 韦保衡道:“保衡不及郑交甫,而殿下远逾许仙子,故惴惴焉!(注:许飞琼只是西王母侍女)”公主道:“郎惴惴焉,则妾戚戚矣!韦郎,我是公主,亦是女子。夫为妻纲,是为伦常。何惴惴者耶?”言毕泪大下。韦保衡心中亦动,泪亦随之,遂将公主拥于怀中,道:“苦着卿了!”公主摇头,于耳边说道:“能得郎怜,是妾所甘心也!”相拥之际,脖颈一凉,抬眼看时,已是漫天飞雪。俩人大喜,再看梅时,枝头亦似有花开。
章 31下 论功赏吹角击鼓说恩情刺血寻梅(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