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欢喜,当下着了紫袍,道:“可惜,可惜!桃烂不可食,我与你种下罢,多少得些好处!”便观里观外的寻起地来,走到观后小蓬莱,临池作观,观主一错眼,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人却不见了。观主直以为人跌下去了,使竹篙打捞了一回,却只捞着一空柳兜子,也作不得声。没想来年春上,那麻衣道人拄杖之处皆生出了桃树苗,见年长大,七八年后,一座偌大的玄都观便吃桃花装裹得着了绯紫,名动京师,玄都观因之所得的香火钱也不知多少! 也因此有了元和十年(815年)刘禹锡的那首《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这诗虽是实写,却也多少语含讥讽,作为王叔文之党的刘禹锡再次吃了贬。再返长安,已是文宗太和二年(828年),刘禹锡重游玄都观,已不见桃树,唯有免葵燕麦摇动于风中,故又作诗曰: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独来! 这一首却有两说,一说非实写,刘禹锡诗豪人亦豪,当年实写既被诬作讥刺,今番便索性讥刺一回,当年得意者又何在?犹能贬之乎?也有说乃实写,宪宗好道,穆宗亦好道,然父子皆死于丹药,于时长安道士有声问者皆受诛贬,道门失势,遂有不逞僧徒寻衅,持锄入观,掘树断根,夺尽朱紫,铲得一观尽禿!便有了刘梦得这首《再游玄都观》,以诗写景,字字不虚!但也正是因为刘梦得这首诗,使文宗知晓了玄都观桃树尽毁一事,文宗好文,深以为憾,遂出禁中桃树,令观中依旧种之。 黄巢、皮日休、郑綮三个望着崇业坊过来,嘴里也将这些故事说论了一回,到了坡下,黄巢道:“宇文恺以此地为九五之位,却不知居九五者不在长安乃在太原,细细思来,鬼神之言,全不可信,故文史星历卜祝,固当以倡优蓄之!”皮日休道:“文史何辜?”黄巢道:“文以明道,史以写实,以此验古今,能称者几何?二王能行永贞新政(注:王叔文、王伾),八司马皆贤达(注:刘禹锡、柳宗元等),而文史写其人为跳梁小丑,兄然之乎?文宗甘露之变,李训、郑注亦同一面目,兄然之乎?我谓必不然,有非常之志,敢行非常之事,必是非常之人,非常之人,譬之则鳞凤龟龙,岂是鸡狗伦类!”皮日休道:“然则何由败耶?”黄巢道:“无他,主弱也!裴晋公不遇宪宗,李太尉不遇武宗,能成元和、会昌之治乎?”皮日休道:“不遇则不作,岂非贤者?”郑綮笑道:“袭美,败矣!知其不可而为之者,孔氏也!”皮日休也一笑,抬手作揖,黄玉蟾虽时发高论,服他口者多服他心者却少,无论是二王还是李、郑,他都起不了多少崇敬之情! 说笑着便入了东坊门,映眼的倒不是如霞的桃花,而是嘻闹的人丛,担负唱卖的商贩,钻来跳去的乞儿,牵马捉驴的小厮,提盒抱琴的奴仆,执扇携妓的公子,三五成群的儒服仕子,进的进,出的出,往来不断。望见桃花,人丛也愈发稠密了。皮日休便没了意兴,道:“不如且往新昌观去!”黄巢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有蕴武在,何患无路!”捧了郑綮在中间便往山门里走。门口进出人群流矢让了道。 玄都观三人都非第一次来,前后诸殿都遍游过,今番囊中羞涩,也不好进殿,只循着游廊、石径往桃花底下去。不想,观中知客很快就寻了过来,大概是觉着非休沐之日,这官爷来得蹊跷。黄巢道:“此乃郑郎中,今日来此,不为礼敬天尊,只为赏看桃花,观中不必多扰,去罢!”知客听是郎中,便疑心是祠部的(注:祠部郎中掌僧尼道士),又见黄巢虽是儒服,容貌甚壮,气度昂昂,不似仆从,倒像个主人,心下愈发生奇,便道:“贵人等既为观花,可随小道往观后小蓬莱,这些沾得尘气多了,都见不出精采来!”黄巢一笑,道:“观后不迎俗客,我等可往乎?”知客道:“能往——所以者,正为贵人等拒俗客也!”便在前引,一路桃花,曲曲折折转进去,桃花掩映下便有一扇阁门,知客敲了敲门,里面问了一声,门便开了。进去便有了鸟声,桃花也愈发红灿,在天如霞,坠地如蝶,随其疏密摇荡,光影时有明暗。向前不久,鼻尖先得了一股清气,淙淙水流之声便到了耳畔。 知客道:“大人,前面便是了!”石径向左一转,明光迷眼,前面豁然开阔,便见一池一山,山居池中,无舟无桥,池水澄碧,山势奇怪,红翠可爱。知客道:“这便是小蓬莱,山后有桥可通,于山亭上观花,最得佳趣!贵人尽兴,小道退下了!”将手揖一揖,便去了。三人相视一笑,黄巢揖手道:“非蕴武兄,不得到此境界,但恨无酒相酬!”皮日休道:“此境岂不醉人耶?”郑綮道:“可醉人之心,难醉人之腹!”皮日休道:“心醉可以忘腹!都着意了,今日须得与刘梦德较一番气力!”俩个点头,便说笑着往山后步去。 到了曲桥上,突然耳畔有了琴声,清泠低缓,如降自天。黄巢道:“却有主人,可不是好?”便要寻声往山上去。皮日休扯住道:“如此岂不唐突?”郑綮笑道:“是主人倒不唐突,是仙子倒真是唐突
章 33中 犯跸陈冤春光好携手蓬莱遇知音(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