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41上 五月炎天走兵火四方笼中见寒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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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到了茶楼上一望,果然在,正与朱珍、许唐一众人凑着吃酒玩骰子。二十岁的朱温盘坐当中,天气虽热,衣袍巾子却还是整整齐齐的,看着确实不像佣奴,相反因着身容出众,倒像个已经当家纪事的员外公子。其他人可比不得,不是禿着髻,便是坦着肚腹,足以相较的只有朱珍,可朱珍穿的是短葛衫,气态与公子不沾边,倒像个有年的军汉。

王武不是随着他爷在屋里算帐,便是随着刘崇跑,与朱三这群并不熟,便没过去,只望着。李晖却见了爷娘一般,欢笑着喊了过去:“三哥!五哥(朱珍)!”朱温抬眼看了他一眼,右手一张,四颗骰子便滚跳进铜盆,铛啷啷响转起来。五个人便都嘈嘈杂杂地吆喝起来。李晖见朱温没有招呼他,凑过去也不再喊,见着朱珍抬眼,又唤道:“五哥,好长时不见了!”可朱珍还是没有理会他。

李晖在萧县这块地上有三个怕,一怕他姐的泪,二怕朱二的打,三怕朱五的眼。认识朱珍的人都说,他是阎王殿里的小鬼错投了金刚的胎,人长大,面也丑恶。不过认识他久的人都说,朱珍这几年倒是长开了。李晖不知道朱五以前长什样,也不觉着现在的朱五丑怪,可还就是一看见便发怵,大概是命上克他!

骰子住了,众人都喝了声彩,另一个红皮黑脸的一把抓起了骰子,抡锤似的摇晃起来。一个锥脸汉子扭头道:“国舅,寻咱三哥做什?莫不是又看中那家姑娘不能拢身?”李晖搂住他脖子道:“哥哥,把你阿妹许给阿弟罢!”这人反手一批道:“我何时又多了个阿妹?”李晖道:“前阵子哥在荡子里钓鱼,我眼瞧着一个水灵的人儿挟着个竹篮寻你,可不是你阿妹?我还问她来,长钓竿聂金敢是你哥?”聂金道:“她怎么说?”李晖道:“她说,我是他娘!但我只是不信,莫非你爹讨了小?”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武也不由地笑了。聂金旁边挨着那人便道:“便是这厮舌长嘴尖!”其实这厮自己才是嘴尖,狐狗脸,没肉,嘴鼻杵突,耳也长尖。而李晖宽矮,鹅鸭似的肥。李晖便又搂住这帮话的,道:“不恁的人为什唤我作李广来?便是舌广好箭!二哥,适才进城我见一伙人围着说事儿,我挤了进去听,都说这世道怕不齐,日头要下地,河鱼要上天——萧北村的臭水沟子范权,今早竟提了一柳笼子鲜鱼进了城!”这汉便反手抓在李晖腕上,李晖便呼起痛来,也不知是真假,王武听说过,这范权与聂金是外兄弟,住得离朱珍最近,都有些气力,平时不是打鱼为生,便是来萧县南门桥替人搬扛货物过活,庞勋作乱时三个人都去扛了反旗,投的是孟敬文,后来孟敬文吃庞勋杀了,他们吃了惊才逃了出来。

“李晖,嚎的什丧?唬了我的骰子!”

黑脸汉子躁恼起来,这人大概便是铁匠许唐了,有人说他与庞勋的都虞候许佶是当家,不过许佶时他没往徐州去,反而逃到了砀山。李晖没有往上挨,笑道:“都虞,骰子不是铁,盆子不是炉,哪得把把红彩来!”许唐道:“三哥,你点头我敲下他牙来!”朱温道:“敲下他牙来,哪里听乐去!还来不来?”这把他又赢了。

许唐道:“三哥,不是我小气性,囊里是还有些钱,可这是要用在我阿伯身上的!”朱珍便将盆一踢,站起来道:“不耍便了,搓什碎话的!”许唐的声气顿时就矮了半截,道:“五哥,我也没法,我不顾着我阿伯时他便只是死了!”众人见朱温起身,便都起了。李晖道:“还搓!不是钱,你须钱使,几个兄弟谁不帮衬?”许唐道:“这也不相干呀?没说谁不帮衬!”

李晖便不理会了,这厮的脑袋大概是使锤子敲出来的。王武见朱珍过来了,便唤了声“五哥”。李晖道:“这也是武哥——王武,识得半斗字的秀才!”朱珍照了一眼,便往楼梯口走去。王武发现这朱珍长得确实怪,眉骨突而斜,鼻骨突而直,两者相联一体,似两把叠柄张开的镰刀,又是马脸、招风耳,真是几分神鬼相,不怒而威,使人生怯!

朱珍回头见朱温还在那里整他的衣袍,便站住了脚,问道:“三哥,二哥就真在家里养小厮拉犁了?”朱温道:“能怎样来,俩小厮了,刘家可不白养活人!”朱珍极不得意,道:“你我几个这般的气力,却活成了牛马,兀得不气闷煞人!”朱温走,众人才又一起动脚。范权道:“如何得条门路,入了军才好!”聂金道:“哪得门路?真要快活走私盐、占山头!”李晖道:“都不易!”

杜氏娘子看众人下楼来了,笑呵呵看着朱温道:“三兄弟,这便就走么?”朱温一边递钱一边道:“走,主家寻来!”这时,杜氏的汉子海着胆子过来拦道:“三爷,旧帐也了了罢?”朱温将革囊抛到了他怀里。

到了门外,热浪灼人,众人不由地都住了脚,朱温望着白花花的日光道:“国舅,庄上什事?又遭贼了?”这就是朱温服人处,哑巴张嘴也能听出声来,李晖道:“三哥,估计都走了,百十来个明杖抢麦的!现在也出不去,彭打山借粮,大府来了四五百人,门都合死了!”朱珍道:“彭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