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白有罪?脸黑不成有赏?”校官将马向前一踢,举鞭便打。朱珍愤怒,一声暴呵,跳起来将鞭捞在手里,一扯,也是马受了惊,那校官便从鞍上滚跌下来。 官军因贼杀人,王法是不问的!朱温没有丝毫迟疑,嚷声军爷,作意去扶,却一脚踢在头上,翻身上了马。校官闷了声,士卒见马来踩,都嚷着四散。朱温嚷声走,将王武捞到鞍前,继续追迫散卒。朱珍五个便分头散走,这于他们倒不是第一次,极惯熟的。 朱温追迫了一阵,将马头一转,纵马便跑。这城子哪处他都是熟的,跑到西城,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下,由着它乱跑开去。背起王武便转入了一条坊街,王武是惊魂未定,怎么着也想不到的,朱温在北城时是一样,在东城又是一样,手脚比朱五还狠!又肯将自己上马,现在又背自己,亏自己以前也认为他不是好物!泪便下来了。 朱温道:“哭什的?”王武道:“三哥,我能走!”朱温道:“别挣,我知你能走,头搭我肩上,装病,人问也别说话!”好贼,却是将自己作幌子,王武直着脖子道:“三哥,还是出城?”朱温道:“出什城,进尼寺!”王武再问,朱温便不说话了。 到了才知道是城子西南隅的一处荒寺,寺额还在——宝慈尼寺,里面却是残垣破瓦,荆棘丛生。转进去,便看见朱温从瓦砾堆里掀出一张门板,人便不见了,过去看时,梯子上来了,腰上多了一柄腰刀和一个革囊。朱温解下革囊抛给他道:“酒!”便拔了刀,蹲在一块青石前磨了起来。 王武道:“三哥,磨刀做什的?”朱温示意他倒些在石,说道:“你是秀才,猜猜来!”王武道:“我不是!三哥,那军校可死了?”朱温道:“死了!”王武道:“那可了得!”朱温道:“杀人须杀彻,不死更了不得!你可使得刀?”王武道:“三哥,我…我可使不得的!”朱温道:“那歇着去,后面有林子!”王武不动,只是愣着发急。 不多会,许唐便过来了,上下都吃汗浸透了,王武递了酒,这厮吃了酒也问道:“三哥,那校官可死了?”王武道:“死了,如何得了!”许唐骂道:“他娘的,都是李晖瞎嚷,我便说要敲烂他牙来!”见朱温不说话便住了口,到后面水井淋了几桶水,提了一桶过来,也取出一柄腰刀磨了起来。 腰刀什的许唐都能打制,不过这些都是朱温从这荒寺里寻出来的,据城中人说当年李圆在这里驻了一营兵,后来官军破城那晚,大概是死了的尼姑显圣,便突然起了火,烧死了好些贼军,贼平后也一直闹鬼,没人敢近的。朱温既不信,也不怕,便将这地做了歇脚处,有了他们,这“鬼”便闹得更凶了! 聂金、范权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朱珍、李晖俩个却迟迟不见。直到各人将手中的长刀、短刀磨得起了寒霜,李晖才过来了,吃了半桶水才坐在地上道:“五哥往县衙吃酒了!”范权道:“李晖,别耍舌!”李晖道:“谁耍舌来?三哥,真去了,大府军将时溥请的!”朱温道:“为什请他?” 李晖道:“五哥今日怕是犯道神,一转上大街便吃两队人马喝住了,五哥也不跑,便吃围住了。要拿人。五哥便拿话激那唤作陈璠校官,那厮是不知五哥的手段,真个下马放对。没几下便着了五哥的手,举起来便掼在地,踩着使刀要杀。那时溥便嚷,说这厮唤作陈璠,是他总角的兄弟,但放了人,今日之事一笔勾了,再陪一席好酒肉。五哥大概也是看着四面都拽着弓箭,挣不出来,便将人赦了。那陈璠不是什好物,夺了弓便要射。时溥却不肯,说谁犯令便斩谁!要五哥走。五哥他不走,问他那席酒肉何在!酒席在衙里,敢不敢去。 这不是鸿门宴? 亏五哥是丰县人,还真挺脖子去了!我落在后面,又不敢喊,真是急得没法!三哥,五哥全不知人心恶着来,只是使气,嚷硬话,什的‘朱五爷爷我抬头是天,低头是地,识不得你们这般蠢物’,我长恁大,可还没见过有蠢物自跳沸锅的!” 众人一时都没了言语。朱温默了一会道:“我去觇觇,金哥你随来作尾!”李晖道:“三哥,衙里可去不得!”朱温道:“不去!”将脸抹污了,俩人便前后出了寺。
章 41中 五月炎天走兵火四方笼中见寒霜(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