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走到房门口就已后悔, 她对姐姐态度恶劣,姐姐可有着恼, 想回头说几句软话又觉不甘。她对姐姐如此依恋, 姐姐却对她一点不着紧,丝毫不在意她与旁人如何。姐姐若是与别人结为道侣,她必定气得七窍生烟, 光想一想就觉无法忍受。可姐姐倒好,一口一个“又不曾阻止”。
纵然明白姐姐与她想的不同, 季恒也觉委屈, 尤其是季清遥那副大有赶紧把她送走从此清净的模样,倒与她把自己留在牛柏村相似。
一口气梗在胸口, 季恒也不回房念经, 径直走出院子, 唤出柴刀后,默念古华珠所传御剑口决。柴刀低鸣,浮于半空。她不顾修为未到,不先尝试操纵飞剑,直接默念刀来。
柴刀微颤, 似是回应,飞到她的身边。
季恒轻轻一跃, 踩在刀身, 身形略微晃动, 很快站稳。所谓御剑、御器,实则是以剑器为媒, 御器者借天地灵气在青空驰骋。操纵顺利与否,归根结底是看御器者通过剑器与天地灵气的感应交流。
筑基可御剑御器,盖因炼气修士的灵力无法支撑自身与天地灵气的共鸣感应。对季恒来说, 全然不成问题,她炼气十三层本就比一般人来的灵力充沛。而且,她的灵力是经由千锤百炼压缩而成的灵元,足以支撑。
柴刀随心而动,载着她逐渐升高,起先在住处上空缓慢盘旋。
季恒瞥见小院一角,想到自己学会御剑后最想做的事是带姐姐一同飞行,看梵净山的如画美景。
她满脑子姐姐姐姐,可姐姐的脑子里呢。
骗子,坏蛋。
心头火气,足下飞驰,仿佛感应她此时的烦乱心境,柴刀忽高忽低,逐渐加速,带着她在洗心峰旋转翻腾。
劲风猎猎吹起她的衣袂,风声灌耳,也吹走她心头点点愁绪。
如飞鸟般急停侧飞打转,没人敢在第一次御剑时如此肆无忌惮。季恒全身心融入其中,浑然忘我,直到感觉到一道目光垂注。她警觉看去,只见通往金顶的云梯上一行人影 ,衣着华贵,不似牵机门下。红云金顶位于梵净山主峰,正是莲峰真人日常居所、处理宗门事务所在。
半个时辰后,柴刀在小院旁的空地落下,刚冒出要告诉姐姐自己学会御剑的念头,便被她立刻推翻。
再也不要事事告知姐姐,就算是告诉她,也不让她做第一个听到的人
托腮坐在七雾谷上方的悬崖边上,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她不愿姐姐这样,不愿姐姐那样,那到底要姐姐如何除了希望姐姐把你放进心里,还有别的吗
季恒闭上眼,脑海中即刻浮现季清遥的脸,蒙着遮脸布,只露出一双疏离又清透的眼。
唤她阿恒。
她以亲吻回应,吻在季清遥的眼皮上,凉凉的,有些冷。
季恒倏然睁开眼,却见银子来蹲在她的身侧舔脚毛,好像几年前在因明山,她靠着树做噩梦,银子来在她身边常做的那样。那时候她从梦里惊醒叫的是姐姐,现在她想的也是姐姐,仿佛时光从未真正流逝。不知怎的,季恒笑了出来,冲口而出道“我还没给姐姐买胭脂首饰。岩羊镇的首饰粗糙,放在以前或许会买,如今却是瞧不上了。”
银子来头也未抬,“待你灵石多了去见信堂买成货或是到大通钱庄的小半斋参加拍卖,要别致的去宗门内炼器堂,画个花样叫人做去。”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人先时还甩脸子,没多一会儿又开始姐姐姐姐的,没出息。“不气了”
“气。姐姐什么都不懂。我只跟她好,她怎么能希望我跟别人好。虽说我知道不能怪她,可还是生气。”
银子来怪笑道“她不懂,你懂你才多大,听到别人说些原先不懂的事,便以为懂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问你什么都是知道知道,说的好听叫一知半解,说的准确些叫胡诌。”
以前年纪小,凡事不肯示弱,听说过就当亲眼见过,如今见过沧海始知自身如微尘。季恒并不否认,低头笑了几声道“以前是以前,眼前这一桩,我细细想过比较过。韩秋就和我想的不一样,她哥要是找个道侣,她比谁都高兴。你说我不想和姐姐分开,不想姐姐与别人好,那是为何”
亏得霍滔给她们分配的住宅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否则见到一人一狗在那说心事,不定要如何笑话季恒。可对于季恒来说,有心事问银子来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想和你姐姐在一起那是缺乏母爱,不想你姐姐与别人好那是占有欲。”
要说别的季恒或许会信,但母爱,季清遥身上哪里能看出母爱来。“嘁,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银子来举起舔得精细的爪子,敲在她头上,“那我问你,要是,要是,要是郑婉和别人好,你难受不难受”
季恒摸摸下巴,好像也有一些些。
“呵呵,难受是吧。那这种难受跟你姐姐的那种难受又有什么不同。这就是占有欲。”
“不一样。”季恒坚决认为两者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