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恬恬的记忆中, 范海林一直都是个热心而有正义感的人。
小时候村里有两只流浪狗得了狂犬病,满村子乱咬人, 当时村里的成年男性都去围捕那两只疯狗, 小孩子们全都得了叮嘱,在家里躲着不准出去。
当时大表哥孟正阳和二表哥孟少阳都出去帮忙了,姥姥又去了供销社买布, 家里只有孟恬恬一个人。
她躲在衣柜里,听着疯狗的狂吠声从村头一点点逼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围攻的人群里有人被咬了, 痛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这下她彻底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吓得小脸儿惨白, 浑身发抖,双手死死地扒着衣柜的门, 生怕疯狗闯进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急切中透着股担心, 她还以为是表哥回来了,赶紧从缝隙里看了过去,却发现来的是范海林, 这叫她很是开心, 因为海林哥哥跟表哥一样勇敢,一定是来护着她的。
柜门被打开,她依旧蜷缩在角落里,哭声却自发地止住了。
那一刻,她觉得海林哥哥就是个英雄, 一个敢于冒着被疯狗咬的危险来陪着自己的英雄。
她咬着双唇,攥紧了范海林的衣摆,在他灿烂的笑容里逐渐平静了下来。
后来那两只疯狗都被打死活埋了,被咬的人也被送去了省城救治,不过那时候还没有狂犬疫苗,听说那人病发去世了,怪可惜的。
从那以后,孟恬恬就挺信任范海林的,可她万万没想到,长大后的范海林居然变了个人,变得自私,阴狠,手段毒辣,恶劣至极。
来岛上的那天,她真的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海林哥哥了,他是被穿越者鸠占鹊巢了。
现在,阴险的那个范海林不见了,孟恬恬默默松了口气。
她攥住了郑长荣的衣摆,起身看着对面目光纯粹的范海林,神色淡然,平静而疏远,她得琢磨一下怎么开口,毕竟对于不同的人,她的态度也会跟着变化。
范海林恍惚了一刹那,脑子里多出的这段记忆陌生而惊悚。
他这三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坑了那么多姑娘,害了一个又一个上级领导,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排长,一路爬到了营长
还差点把眼前的郑长荣给弄死了,自己取而代之
天哪,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晃了晃脑子里折磨人的记忆,他不明白“甜甜,这是在哪,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是在做梦吗我一定在做梦,我怎么会为了别的女人违背跟你的婚约呢我说好了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我我”
泪水滑落,范海林忽然特别的无地自容,他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孟恬恬蹙眉“长荣哥哥,你是不是很好奇他怎么了”
“不管他怎么了,肯定没安好心。”郑长荣对他敌意很大,他厌恶一切心思恶毒的人,可刚刚看范海林的眼神,似乎灵魂被撕裂了一般,恶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愧疚和自责。
他不理解,只能当做是范海林在演戏,试图把他和他媳妇当猴耍。
孟恬恬静静地凝视着他,小手钻进他粗糙的掌心,并不在意那些老茧的摩擦。
十指相扣,满怀赤诚的小媳妇拉着他跑了出去“回头我跟你慢慢解释,走,先稳住他,他要是不愿意帮忙,我还得想别的法子。”
郑长荣没有说话,心里别别扭扭的,脚下带着抗拒。
以至于都到外面了,他还是被动跟上的状态,直到他看到他家小媳妇为了拽他累出了一头的汗来,这才赶紧化被动为主动,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一直追到了码头,小两口才看到了站在海水里抹泪的范海林。
他想跳海的,他想用死亡来赎罪的,可是临死之前,最后的那一点记忆唤醒了他,甜甜好像有事要他帮忙。
他还不能死。
可他一想到甜甜被自己辜负,一想到这个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姑娘已经嫁作他人妇,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和悔恨。
他站在海水里,死也不是,活也煎熬,一时竟然骑虎难下,引得不少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呼唤,不是记忆里熟悉的海林哥哥,而是一声陌生又疏远的“范营长”。
小媳妇的声音娇娇俏俏的,却像是刀子在扎他的心。
他猛地回头,看着十指紧扣的小夫妻俩,那一瞬间,差点被汹涌的酸涩所淹没。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风浪,头顶是明媚的骄阳,心里却是暗无天日的狂风暴雨。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水走回岸上“什么事,你说。”
“你跟我来。”这里人多,不适合谈正事,孟恬恬跟郑长荣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带着范海林一起去了看管谢玉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