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 汤昭一个激灵,只觉得自己正在和一只眼睛对视。 那枚珠子不但是眼睛,目光还极其锐利,犹如实质,那一圈圈涟漪也如旋涡一般不住转动。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呼之欲出! 他立刻回忆起一日之内两次被精神冲击的感觉,本能的用手按住脑袋。 不过这次,没有异样发生。 只有他掩住眼睛,漆黑的视野里有一行金色花纹闪过。 那花纹很古怪,闪动的又快,他一眨眼光华就已经消失了。 奇怪…… 在他暗自惊异的时候,对面那颗珠子亮了起来。 虽是米粒之珠,光华何止如灯火,几乎如同皓月! 就听有人道:“看来我也有走眼的时候。不错啊,汤昭。” 汤昭撇开手,只见珠子光华已熄,只余淡淡的荧光。 那红披风继续道:“你既自投罗网,那就是任我处置,于几无悔,于人无尤了?” 汤昭苦笑,此时他能说什么? 紧接着,汤昭就觉得自己身体晃了起来,显然是被那人提着往前走。两边都是火光与各色眼光,他不由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汤昭身子往下一沉,竟已落到一块木板上。 他睁眼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辆板车。 等等,这不是他自家的板车么? 还有那驴……也是老相好了! 身前三尺,有人吃惊的看着他。 正是那庙中相逢的少年。 一见这少年,汤昭吃惊之余,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这小子不但招惹了这样大麻烦,还他么早就被抓了! 被抓了你不早说?害我糊里糊涂给你背锅! 虽然对方没让自己背锅,汤昭还是气得不行。 几分是气,也有几分是怕。 既是怕自己处境的凶险,也是怕自己一时血勇的决定毫无价值。 就听头顶红衣人道:“那小子,你人缘真不错,一个两个都愿意以身相代。若非早抓到你,说不得就让你跑了。我看你适合当山大王,手下全是义气人物。” 那少年如弹簧一样跳起来,指着汤昭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复又跪倒在车上,叩首道:“大人,小人和他们本是萍水相逢,根本不认识。只是之前鬼迷心窍,糊弄他们为我隐瞒,妄图脱逃。如今天网恢恢,小人横竖已经归案,人之将死,不忍再作孽,请您看他被蒙蔽份上放过他这一遭。” 汤昭愣住,那红衣人哈哈笑道:“你们一个两个真不把本镇放在眼里,要我抓谁就抓谁,要我放谁就放谁——当我是泥捏的么?知道人之将死就给我老实待着。”说罢纵马去了。 这时人马都动了起来,驴也拉着两个少年的板车也跟着向前,前后左右都是持刀的差人,真正是插翅难飞。 那少年抬起头来,茫然出神,突然回头咬牙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跟你们根本都不认识!” 汤昭的火气在刚刚他自揽罪过的时候就已经消下去了,这时还剩下一点儿,索性都扔了出来,狠狠道:“我们爱怎样就怎样,关你屁事?!” 少年愕然,不由自主的弱了下去,身子畏缩起来,他本来就卑微,之前笑的时候卑微,此时惭愧混合着痛苦,更是卑微到不堪。 汤昭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是走投无路,无处容身,想着破罐破摔,就想最后一把摔得漂亮一点儿。我有个朋友说过,我这个人长着一张明白脸,其实是个浑人,早晚作死。你不用放在心上。” 少年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我一死丢三条性命。小人……我们兄妹实在担当不起。” 汤昭听到“你们”,忙问道:“风哥怎样了?” 少年道:“他们把他放了。之前他们来捉我的时候,那位大哥叫我带着弟妹先走,自己顶替我被抓了。我把英儿他们藏好之后,回头投案,那位大人虽然生气还是把那位大哥给放了。” 汤昭心下稍安,风哥的选择他不意外,之前他就说过,倘若妇孺在前,隋风绝不会置之不理。好在风哥运气比自己强,还能脱身。 又想:那位红衣大人虽然会杀人,却不算太恶,之前也于我有恩。现在生气倒也不怪他……他已然放了风哥一次,我又来原样一遍,我们虽未沟通,却是像耍他玩一般。 当然,就算红衣人不是恶人,对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生杀予夺,一言可定。可以一时兴起救他性命,也可以一时动怒要他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