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数以千计的蜘蛛从地缝、墙角、屋檐、裂隙里潮水般的涌出,一个挨一个蠕蠕爬行着,汇聚到一袭雪白的裙角下。 黑寡妇一身白衣,独立在万千毛茸茸的黑蜘蛛沼泽中,如泥淖中独自绽放的水仙。 掐算着时间,黑寡妇掉头离开。 在她身前,蜘蛛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就像在她面前铺开了地毯,请她移步前行。 她向前走,所有的蜘蛛跟着前进,如一条黑色的洪流,又似她白裙下的拖尾。 从头到尾,她没有发出一声号令,只有蜘蛛爬动的淅淅索索声。 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任何生灵敢窥探蜘蛛行军。 一直到一座院落之前,才有一个黑衣少女迎上来,深深拜下:“圆晴恭迎庄主。” 黑寡妇微微颔首,此时她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一旦收起笑容,柔媚的五官立刻变得锋利。 “圆晴,把这些赶到甲字炉里炼化。我要一瓶千蛛毒。” 圆晴看了一眼黑寡妇身后的蜘蛛大军,即使是她见惯了这些八脚怪物也不由得变了脸色,颤声道:“婢子恐怕赶不动这么多宝贝儿。” 黑寡妇道:“那就叫它们吃了你吧。” 说着转身离开,蜘蛛群再次分开给她让路。 她离开不久,蜘蛛群虽还留在原地,渐渐骚动起来,圆晴脸色发白,从袖子里取出一根漆黑的哨子,使劲一吹—— “滋——” 声音尖利,直透耳膜。 蜘蛛群好像被强电电了一下,猝然麻痹了,趁着个机会,她从腰间取出香袋,倒了些粉末在手上,奋力一吹,淡黄的粉末如纱罩一般罩向群蛛。 黑寡妇离开蛛群,径直回到了正厅。 进了里间,刑极还是坐在炕上,屋中血腥味刺鼻,檀香再也遮盖不住,但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血迹。 他竟然还换了一身新公服,平平整整,连褶皱都没有,更别说破损。 除了气色比之前稍差,刚刚的重伤好像从没发生过。 黑寡妇的目光在他腰间的长剑上一转,艳羡之色一闪而逝,若无其事的坐下,盯着刑极,好似在看什么珍稀物种。 刑极笑着道:“没诱惑我的人吧?” 黑寡妇道:“你的人?什么是你的人?他吃过你一粒米吗?他吃的是我山庄的饭,难道不是我的人?” 刑极挑眉道:“这么彻底?我记得你最厌恶那些心慈手软,善良仁爱的人。” 黑寡妇道:“没错——除非他是我的人。” 刑极笑道:“倒也是,谁也不愿意老睡在毒蛇窝里,都想在身边划拉几个放心的人。不过这个孩子却不能给你。一则我特意找来的剑使,缺他不得。二则怕给你们糟蹋了。” 黑寡妇冷笑道:“只有我五毒会会糟蹋人才,检地司就不会糟蹋人才?” 刑极道:“也会,不过不会恶意糟蹋,至少在我这里不会。” 他不理会黑寡妇神色变化,继续道,“汤昭灵感极高,是难得的剑客苗子。可惜容貌长得不能当灵官,前期要从练武启蒙。他身体又太虚,练武的资质不会在中人以上。若按部就班等身体练到圆满,得费多少材料?这工夫你们耗得起?就算耗得起,最后剑从哪来?我是怕贵庄伤财惹气赔盘缠。” 黑寡妇道:“你也太小看人了。我这里不行,还有五毒会,还有惊蛰山庄。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哪里寻不出一把剑来?还是说你们养剑客,都从砍自己养起?那我们倒确实养不起,一命换一命消耗太大。” 黑寡妇凑近他,几乎就在他耳边轻轻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受伤很好玩?当真是用血养剑?疯了吗?” 刑极身子不动,轻轻眯起眼,似乎享受她在耳边吹起的热风,道:“说穿了也没什么,既然他能拿起那把剑,我就想知道,在那把剑的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哦?结果是什么样子?” “不能说罪大恶极,只能说是死不足惜吧。” 黑寡妇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道:“很公正啊,你想想你干的那些事。看你早有预料的样子,莫非你觉得自己活该?” 刑极道:“自然活该。犯了错误总是该受到惩罚的嘛。” 黑寡妇冷笑道:“但你又给自己治好了,不应该领死吗?” 刑极道:“因为有罪,所以才需要赦免啊。没有罪又何须赦免呢?” 黑寡妇笑着摇头,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思路。” 刑极道:“你不是剑客,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