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寸寸落下,天空一分分暗了下去。 苍穹变成海水一样的蓝色,浩瀚而沉郁。比白日照耀下的朗朗晴空更加深邃。 四个人、一只白狐,挂在一条长长的透明丝弦上,坠在一朵那么优雅又脆弱的白花下,仿佛一只造型奇异的风筝,在冥冥碧落中随风漂流。 这真是一趟奇异的旅行。 汤昭身为剑客当然是能飞的,他曾经酣畅淋漓的飞行,曾经御使剑光划破苍穹,曾经驾着六龙车冲向太阳。 但那些飞行都是快速的、激情的、充满力量的。他如闪电、如惊雷、如雄鹰,即使他的剑、他的车与天地相比不过沧海一粟,但他自己掌握方向和速度,任意翱翔的样子却仿佛他是天空的主人。 然而拽着丝线在空中漂流,却是如此的缓慢、茫然乃至脆弱。汤昭和他的同伴们不知道去向哪里,风包围着他们也推动着他们,他们就像被放逐者,被装在一只木桶里漂洋过海,茫然地随波逐流,能做的只有抓住手中的细细的丝线。 这让汤昭想起自己第一次征战魔窟时,曾经抱着猫飞越雨幕,那时他什么也不会,借用的都是别人的力量,充满了惶恐,但他那时依旧坚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知道自己飞向哪里。 但现在,他完全不知道飞行的终点在哪里,似乎……遥远的地方有一座仙城,他们是要去那里?好像是的,但每一阵风吹来,都能把他们吹得偏移方向,在高空中有这么多强风,他们好像完全受到风的摆布,似乎永远也不能接近目标。 而且,此时他手中的线也远不如那只肥肥的大猫可靠。 渐渐地,汤昭习惯了这种漂流,尤其是头上的孟化舟和上官剑客之间的僵局随着持续的时间的增长,双方已经心照不宣的放弃了挣扎,知道在路上分不出高低,索性等待到了最终之地再分结果,这一条长长线就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在动。 旅行变得宁静、闲适乃至浪漫起来了。 这时,暗澹的天色换了个颜色,变得明亮。 “看,晚霞!” 头顶上,黑寡妇指向天际。 天际线上,仿佛烧了起来。 冷色调的天空突然转了暖色,先是橙红色的光,又感染了火红色的云,最后将天穹染成了紫红色,天地一下子变得活泼又灿烂起来。 迎着绚烂的颜色,无论是本就娇艳动人的黑寡妇还是“平平无奇”的汤昭,身上都披了一层霞光,平添亮丽。 “清风醉晚霞,红浪涌波涛。” 汤昭感慨一声,道:“真是夕阳无限好啊。” 这时,白狐轻叹了一声。 “又看到霞光了,那天也是这样好的云霞。” 汤昭猜测,那天应该指的是灾难的那一日,难得它主动提起,道:“那天也是这样好的晚霞吗?” “不,那天是朝霞。霞光比今日更漂亮,那红光比血还红。殿下说,传说云霞是天女纺织就的,那样好的朝霞,不知什么样的巧手才能织成?” 汤昭突然想到:“朝霞不出门,晚霞行万里”这句老话,道:“那天天气应该不大好。” 白狐渐渐沉入了回忆,声音转轻,道:“是啊,那天朝霞灿烂,但是过了中午天就阴了,下午下起了鹅毛大雪,没下多久就转为了冻雨。雨打在墙壁上,一颗颗滚下来凝住,就像珍珠一样到处乱滚。到了傍晚,天变得和锅底一样黑,而且很低,好像要往下扣过来,把大地砸碎。我们站在云上,就好像要被天塌下来压死一般。虽然看不见地面,但能感觉到大地在颤抖。” 这不像是正常的天象,汤昭轻声道:“阴祸?” 白狐仿佛梦呓般道:“或许算是?那天是祸月。即使隔着层层乌云,根本看不见第一轮月亮,却能看见第二轮月亮。能看到月亮好像一个漩涡,周围全是黑烟、黑云、无尽的黑色。” “当时大家都说,一场好大的阴祸就要来了,恐怕是人间前所未有的劫难。” 汤昭道:“原来白玉京毁于阴祸降临?” 白狐摇头道:“不是的——只是阴祸的话,白玉京纵然不敌,也可以自保。何况我们只是隔着云端远远地看见了阴祸的影子。那时殿下俯瞰大地,忧心忡忡,似乎有什么碍难。这时候大姐劝道:‘殿下,人间也有强者。咱们从剑域下来,本就是强弩之末,元气不复当初,自己也有心无力,没有必要再冲在前面。’” 汤昭一怔,没想到仙城竟然是从剑域——也就是碎域那里退下来的。 是主动退下来的吗? 还是碎掉的? 他有心问问剑域的事,白狐却完全沉浸在记忆里,自顾自道:“大姐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