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累得一屁股坐下休息。 何蓟让人继续吹号,同时挑出溃兵当中的军官,准备拿起武器跟追来的义军作战。 然而,很多溃兵根本没有武器,甚至没有把铠甲穿在身上,只能临时去寻些木棍石头之类。 真打起来,估计一触即溃。 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四散而逃,一是军号没有停息,犹如暴风雨中的灯塔;二是人生地不熟,四处环境太过险恶,逃也不知往哪里逃只能追寻着军号声奔跑。 何灌、何蓟父子俩,带着一群溃兵三面设伏,苦等到天明也没等来敌人。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光明重回人间,溃兵们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恢复理智,越想越怕,他们已经没了退路,甚至失去营寨和粮食。 何灌派出些士兵出去打探消息,然后勒令所有士兵,以籍贯为单位分开聚集。 先分路,再分州,再分县,再分乡。 有军官的继续带兵,没军官的就推举同乡。有的乡县兵少那就几个县编为一队。 总算稍微恢复些组织度,至少可以清点人数了。 昨晚,一些部队跟随辛兴宗登船跑路,一些部队逃散在群山之中,一些倒霉蛋落进汉江淹死,竟然还有一万六千多人被何灌收拢。 只不过,里面包括大量民夫,即便是士兵也缺少兵甲。 何灌气得很想把辛兴宗弄死,好端端的几万大军,被那家伙贪生怕死搞成这样。 其实辛兴宗已经算可以了,伐辽时刘延庆才猛呢。 刘延庆当时拥有十万西军,根本没有见到敌人,只看到远处有火光,便下令烧毁辎重撤离。黑暗之中,恐慌情绪蔓延,不但把自家粮草烧掉,还崩溃逃跑互相踩踏,溃兵尸体绵延百余里。 而从始至终,一个敌人都没出现…… 辛兴宗至少见到义军才跑,已经算是上勇之将。 “大人,缺少兵甲,又没有粮食,全军士气消沉,根本没法作战。”何蓟忧虑道。 何灌本来计划带兵强攻,把官军的营寨夺回来,但他看向周围的士卒,立即打消这个离谱想法。 大家都饿了,派兵四处采集野菜、草根、树叶、浆果,身边连口锅都没有,只能囫囵塞进嘴里咽下去。 中午时分,何灌宣布撤军,试图穿越半个神农架徒步前往郧乡。 军令下达,来自郧乡、武当两县的乡兵首先炸锅,他们打死也不肯这样走回去。 一个武当籍军官,跑到何灌身边说:“将军,你是外地人,不晓得山里有多凶险。咱们连粮食都没有,若是徒步回去,一个不剩全都得死。” 郧乡、武当两县的将士,纷纷前来劝谏,很快谷城县乡兵也开始吵嚷。 众口一词,不能走回去! 何灌仔细询问情况,才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 他真以为可以走回去,所以才主动下船带兵,早知如此他也坐船跑路了。 襄、邓、唐、随四州的乡兵,听了均州乡兵的言语,也都意识到自己九死一生。于是他们撺掇着投降,并且宣扬朱相公的仁义之名。 一个襄阳军官说:“去年就有很多流民,成群结队去汉中,听说去了那里就能过好日子。” “我也听说朱相公仁义,那里不收苛捐杂税。”一个均州军官附和。 京畿路的士卒,甚至是东京士卒,也有少部分没来得及上船。 一个东京军官说:“俺家还在烧探花煤,朱探花名声极好的,投降了肯定能活命。” 被放归的水军俘虏军官也说:“义军不杀俘,上次我就被放回去了。” 还想杀回营寨,跟贼寇同归于尽的何灌,面对这些求活心切的军官,此刻已经说不出来半句话。 他昨晚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主动下船! 宋徽宗或许对不起天下人,但肯定对得起他何灌。 他武进士出身,最初只是一个普通军官,是宋徽宗亲自下令提拔的。 何灌这半辈子就一个念头:忠君报国! 可他忠君报国,不能强迫将士也这样做啊,分分钟兵变把他给弄死。 何蓟却没有父亲的人生经历,低声说道:“大人,降了吧。撤军是十死无生,作战又无法指挥部队,除了投降再无别的出路。” 何灌扭头看向诸多军官,那些军官也看着他,等待他下达投降的命令。 何灌依旧难以做出抉择。 下午时分,陆陆续续有士兵逃跑,逃往营寨的方向投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