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没有立刻给武景同回信, 他让蛇爷给那名亲卫安排个住处,有些不通的点他要想两天,当然, 并州是不得不去了。
去, 就得准备礼物, 且武景同要进京, 说好了是陪王伴驾,说难听了就是人质,武景同那脑子北境混混还行, 去了京畿,一个行差踏错就得被人拐进坑里去, 他怕他有去无回。
武大帅应该会给他准备一两个幕僚,而他得另想个办法保武景同在京畿受人忌惮。
无忌惮不足虑,既然怎么都无法让人放弃戒备,不如就让人对他起畏忌, 若他再懂些狐假虎威, 当能在京畿平安无虞。
纪立春从凌湙这里得了安心丸, 又知他要去并州,一时便也赖在了边城, 他想趁机随在凌湙身后去并州拜见武大帅。
凉州军因韩家的事,被清了一波调了一波, 纪立春原以为会很快接手两翼大军,结果, 眼看来了近一个月,他连军务都没理清,各府驻军千户所报上来的人头数,与他实际了解的不一样不说, 眼看六月将至,而饷银迟迟无踪,各所兵将意见滔天,懒怠操训者比比皆是,他无力的发现,除了自己带来的一千亲卫,满凉州内外无有听他命令者。
他是真的遭不住了,第一季的军饷连着年奉,直拖到了四月中,且只发了一半,韩泰勇出事,抄出的银子本可充做军饷补个亏空,然而钱箱一封,被一旨送进了户部,听说连武大帅都没能染指到这笔钱,整个凉州仓在他到任时,居然是空的,空的。
这就不能怪他眼谗凌湙油坊的分成了,他实在太需要钱了。
自古打战打的都是钱,为兵者并非都有远大理想,军饷才是整个军队的驱动力,一万个人里才能起来一个将军,那其他人靠什么支撑忠君爱国快别扯了,左不过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要是家有恒产,你看每年的征兵季有没有人主动报大家都是苟活着一口气罢了。
凉州仓内空空,让他连收买人心都做不到,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兜头就给他浇灭了,来前他还抓了几个偷卖盔甲的,一顿板子打下去,他火还没消,那几个兵的领头,就带着旗下所有兵来负荆请罪,然后逼问他军饷何时发。
纪立春这才领略到了一州大将的难为,他没有深厚的家底支撑,无法在朝庭的军饷下来前,给所辖兵将赏点小恩小惠,更没有多余的钱财为将士加餐沽酒,光靠着皇帝封给他的大将名头,他统御不了凉州两万多的军将,这还不提其中招募的雇佣军、城防军,拉拉杂杂统计将近四万,他没钱养活这些人。
随州的周延朝听说手下有两个大商队,一个走皮货一个走茶饼,每年秋冬他手里的商队就往凉羌部走,以低价收来成堆的皮毛,再运往江州贩卖,然后换了江州那边低劣的茶饼,转运至凉羌赚出高额的差价,因为不涉及军备,并州那边倒也睁一眼闭一眼的随他经营。
韩泰勇不经营,手下的兵差是三州待遇最差的,到他出事时大家才知道,哦,原来他不是不经营,而是经营的生意不能见光,人家也不是没钱,而是钱不发给你花,人家连枕边人,连亲儿子都防,哪会大张旗鼓的给,所辖兵将发补贴发除了军饷以外的福利藏还嫌不够呢
也正因为此,本该对韩崝奚落愤怒的一群人,反而转回头同情起了他,再想起他时常提及家中夫人拿嫁妆贴补他的话,以前只当他开玩笑为了驳大家好感,现在才发现,尼玛原来竟是真的,是以,高门深院也有高门深院的困苦。
纪立春也想有样学样的搞点创收,然而扒着手指头算了一圈,他悲伤的发现,自己竟没有能擅长的,做生意等盈利,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北境这地方,获利最大的两门营生,几乎被随州垄断,他一新来的要与人虎口夺食,本来大帅就不待见他,再要与同僚起龃龉,想想就知道自己将怎样的寸步难行,他是大老粗,可为官之道的浅显道理还是懂的,没有哪个上司喜欢食槽里的新来者吃相难看,不懂规矩瞎伸手,如此一来二去,眼看到了五月底,他还在为兵将军饷犯愁。
恍然间他似乎明白了,韩泰勇允许秦寿贩卖走私武械的原因,太来钱了,一本万利的诱惑下,哪怕知道要承担风险,可侥幸没被发现呢侥幸的侥幸下总有人挺而走险。
凌湙不意外他眼谗营生,从油坊开张以来,每日的交易量,除去零散的小笔生意,大头全在马队往别处走商的利润上,陇西府的娄家粮油铺,和从边城迁去登城的富户们合开的铺子里都按原价供应外,卖到其他地方的油价都上涨了三分之一,更远处的随州更涨了一倍。
离边城越远,控价越难,为此还衍生出了一种令凌湙意外非常的买卖人,卖油郎。
总有不在府城居住的百姓,总有吃不起涨了价的油,那有生意头脑的货郎就改了卖买方向,从边城进油,再自己挑去偏远处兜售,人虽吃了辛苦,却是真能挣到钱的,对于这种小买卖人,凌湙吩咐了殷先生,专门给这部分小货郎定了最实惠价,十八文一斤,五十斤一瓮,买超了这个数,就搭送油豆饼十斤,这样一合计,他们的进油价不会超过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