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桩艰难事,之前在边城的时候,我与齐先生和殷先生都商讨过了,他二人都说不可行,但小子仍想拿到大帅面前商议商议,看有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叫我办成”
武大帅叫他说的起了好奇心,据他这些日子了解的,这小子办事可没见这么吞吐犹豫过,一时不免奇道,“到底什么事没关系,就是天大的事,本帅保证能办就替你办,不能办的也绝不含糊你,说。”
凌湙立马站起身朝着武大帅拱手,一低头道,“小子所请,是想问大帅一句,能不能将军户藉与平民联姻之降等册藉废除,改平等通婚,所生后代抹军户藉贱藉,改良民藉一事,大帅”
武大帅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愣愣的望着凌湙,突然苦笑道,“你这可真是天大的事”怪不得那样犹豫吞吐,连殷子霁也跟着紧张。
凌湙垂首,侧身从桌几上拿过一叠抄表,往前递给武大帅道,“这是我让郑高达进城之后,从各卫所里统计出的人口册子,大帅,您先过目一下。”
武大帅接过抄表,一页页的翻看了起来,上面清楚列明了某户某家近亲结亲,流胎死胎数,残障畸形儿概率,红圈勾起的刺目颜色,叫人看了心情非常沉重,“这是”
凌湙上前半步,指着上面记载的条目名录,“大帅,凉州卫近年来征兵数逐年减少,或者,不止凉州一个卫,您所在的并州,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每年卫所内的新生儿在减少,军户之间的联姻,本该是稳定卫所稳定的利器,可年久日长,这种稳定,随着各家孩儿的难继,青黄不接,死胎畸形胎,生怨的亲家日多,殴斗的军户人家也在增多,关系并不如一开始想像的那样好,有的甚至是一个卫的两亲家,见面却非打即骂,老死不往来”
女儿在人家里生了怪胎,那家人不会从头找原由,更不会往自家儿子身上怪,只会怪这个女人晦气,生不出来的被休回家,生出个畸形胎的,日日遭打骂,受得了的忍了一辈子,受不了的一头撞死吊死,本来应该亲密的两家人,因为儿女的亲事,弄的形似仇敌。
武大帅抚着长须沉吟,在凌湙的眼神下缓缓点了头,“是,这情况早五六年本帅就发现了,但”
凌湙张着眼睛望着人的样子,紧迫的叫人无法张口,武大帅扭脸咳了下道,“请了有名的道士和尚来消煞,都说卫所阴气重,影响子息,摆了风水阵,也请了荆南的巫医驱邪,可效果并不明显,都说要解这种情况,只能等战事消弥,彻底等阴煞消散”
可战事年年有,哪有可能会有消弥的一天于是这就成了个死循环,无解之题。
卫所内的军户人家,也渐渐接受了这样的厄运,遇上这样的胎儿,心狠的当即撂马桶里淹死,舍不得的留下养大,也是个废人般,渐生厌弃,平民百姓将军户藉的人家,视为神佛弃子,自然不肯用自家福报,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凌湙叹息,翻着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红圈抄表,低声给武大帅解释,“大帅,您信小子一回,小子做事从来不打妄言,这不是天罚,也不是阴煞,更与战事无关,大帅,这些人家之所以生不出健全儿,是因为他们的亲缘太近了,通俗点讲,就是他们的血缘相近,近到没有办法孕育出孩子,便是侥幸有了,十之八九都是个问题儿,大帅您看”
说着,手指点着册子上的字,“比如这户王姓军户,他娶的是舅家表姐,侥幸生了个健全的儿子,但是儿子又娶的是舅家表小姐,一户联了两次亲,他们是亲上加亲了,可血缘关系也跟着更近了,于是,第三代的孩子,出了两个死胎,一个傻姑娘,一个呆儿子,到现在,两家已经不来往了。”
接着,又指了一户道,“这户李氏媳妇子,她嫁的是亲堂兄,而她堂妹嫁的是她亲弟,两家以为这样就不算自产自销了结果呢一个总是流产,一个一直也怀不上,两家现在都指着各自的女儿骂丧门星,可他们大概忘了,两家可是供的一个祖宗。”
这样的例子,整个抄表上不下几十例,武大帅在凌湙的指点下一一看过去,一时也有些醒悟,抬头问凌湙,“你确定真是因为血缘太近结亲的缘故”
可亲上加亲的说法,自古皆有,便是他也有个姐姐嫁去了舅家,但紧接着,武大帅脸色就变了,好几十年前的事情,突然叫他想了起来,他一下子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在厅中踱起了步子,半晌忽而转头问凌湙,“你这说法有什么根据没有比如,某个大师”
凌湙只好再次拉出左姬燐来,“我有个师傅,是荆南巫医族的右持节,他专研了这方面的学问好多年,前些时日见我看左右陇卫的军户藉册,便当闲聊般给我说的,大帅,我这师傅医术相当好,他只说曾用一个母胎里出来的兔子牛马做过试验,生出的三脚六脚两个头”
武大帅突然就拍了下桌子,大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凌湙跟殷子霁叫他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皆都站起了身,等武大帅心情平复后,才问,“大帅”
武大帅抹了把脸,望着凌湙道,“没事,没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