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见济的示意下,西线大军走得很慢。
于谦的东线大军已经在浙江边境摆开了阵型,西线这边才刚刚走入江西边境,让随军一众文武官员莫名其妙,更笃定了太子殿下是来镀金的想法。
走这么慢,不就是想等于谦势如破竹后,太子殿下再去捡落地桃子么。
理解理解。
而且这样最好,不会出现下一个土木堡。
但朱见济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等。
宁王朱奠培坐镇江西南昌,距离福建很近,以宁王的实力,肯定早就去派人福建那边摸了一圈,朱奠培应该知道堡宗是真的。
建文余孽加上福建都司和福建的地方官员,再加上建文余孽,不可小觑,如果朱奠培有野心,这个时候举兵,先拿下江西都司的兵力,再汇合福建,打打游击,来个地方包围城市的话,其实大有可为。
所以朱见济一直在等。
等宁王造反。
现在反了,自己还能顺势打崩他,但如果自己进入福建后,宁王再反,自己就要面对腹背受敌的局面,不安定因素暴增。
然而
有点失望。
直到大军进入江西境内,直奔南昌时,江西这边也没任何动静。
难道朱奠培真的很老实
朱见济有点不信。
宁王这一脉就没老实过
南昌,宁王府。
朱奠培走在王府的亭台水榭间。
他刚过不惑之年,身材高挑削瘦,面白无须,目光阴鸷,天生一股孤傲,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交酬,生性多疑,喜欢独来独往。
喜诗赋,善书画,有铁钩银画之美誉。
挥挥手,示意随侍在身后的奴婢下去,走进踏荷水榭,撩起袍服躺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荷池,想起了一句词。
前朝朱庭玉的天净沙秋
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
解与诗人意同。
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朱奠培叹了口气,好累。
祖父朱权自就藩南昌后,虽恭顺朝堂,但只有身为世子的父亲朱盘式烒知晓,祖父心中的郁郁之情,作为世孙,朱奠培从小耳濡目染。
这天下,本该有一半是咱家的
是朱棣不要脸。
如果当年靖难的时候,他没拐走朵颜三卫和大宁军马,他能靖难成功等关键时刻,祖父揭竿而起,趁着朝廷军马和朱棣鏖战无暇分身之际,走入应天奉天大殿的就该是祖父
至少朱奠培是这么认为的。
靖难时,朱棣的兵马实力远远不如大宁,尚且成功了。
那祖父黄雀在后,更没有失败的道理,世人皆说朱棣沙场无双,却不知道当年真正沙场无祌 />
朱棣靖难成功,歌功颂德者众,世人也只看得见朱棣的光彩。
朱权被隐没在背影之下。
风水轮流转。
朱棣恐怕永远也没想到,他的重孙中出了个朱祁镇。
庙号堡宗
很贴切。
谥号武
大快人心。
水榭外,身着华服的王府长史温宜山姗姗而来,行礼之后,温宜山走入水榭,站到朱奠培侧面,“殿下,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朱奠培斜也一眼王府长史,神情寡澹,“动什么手”
温宜山道“我们准备了多年,如今福建那边有建文余孽起事,而且我们也查明了,堡宗是真的,正当举事共谋大局,等太子殿下率领大军进入江西,势必要把江西都司抽调去最前线,并且控制王府,咱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朱奠培哼哼冷笑一声,“任人宰割太子殿下有证据但如果咱们动手,那真的是送死了,温宜山,你难道没看出来,这就是陛下的圈套”
温宜山不解,“何以见得”
朱奠培平日里话不多,但温宜山是他最忠心的王府长史,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愿意多说几句,道“当日太子殿下在太庙手刃堡宗,京畿文武百官亲眼所见,堡宗在法理上已经死了,而当日事件,建文余孽的谋划确实堪称完美,但有个致命缺陷他们没考虑到哪怕陛下发现真相晚了一夜,依然可以让锦衣卫和各地都司封锁,建文余孽绝对不可能把堡宗带回福建。”
顿了一下,斩钉截铁,“绝对不可能”
温宜山倏然懂了,“所以,是陛下故意放朱祁镇南下到福建的”
朱奠培点头。
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让朱祁镇把建文余孽笼络起来,方便一网打尽,为了这个目标,甚至让于谦跑了一趟福建,利用海上走私的事情,彻底搅乱福建的官场。
温宜山还有点疑惑,“可是为了这个计划,如此大动干戈,还要起兵锋,战死无数,耗费钱粮无数,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