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一动,便如大鹏般掠过了近百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剑台正南的坤卦之柱上,背负的长剑也随即出鞘,剑身宽达三指,沉重而笔直,上面铭刻着细密的云纹,显然不是凡品。
这是一柄黑白分明的长剑,其剑身和剑锋都是灰黑色,好像烧过一半的炭的颜色,笔直的剑脊却是明亮的白色。
无论是剑柄、剑身的样式、尺寸,甚至剑鞘,都是最合乎关中地带制剑的礼制和规格。
“唰”的一声轻响,周大拙横剑于胸,微微躬身行礼,认真道:“请。”
以这样的动作作为比试的开端,是王惊梦年少时带着巴山剑场许多人,在长陵跟人一次次比试期间,自然而然立下的规矩与典范。
即使在连他的名字都已被消去的今时今日,也依旧被无数秦人剑师所沿用与继承。
在很多时候,剑不仅仅是一种武器,更是一种礼仪、文化、精神层面的象征。
于是,赵青也执水剑横于胸前,认真躬身还礼,道:“请。”
在她重新抬起身体的刹那,蓝衫中年男子出剑,她便也出剑。
下一瞬,在乾卦之柱与坤卦之柱隔开的六十多丈间距内,倏地出现了许多晶莹且沉重、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的细小水珠。
它们笔直地排成了一列,在急剧的加速之中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眼睛所能捕捉的极限,以至于在很多人的眼睛里,就像是骤然消失一般,而后,迎面撞上了一块仿佛用雷霆凝炼而成的深青色方石。
……
“这是‘雷霄磨砚剑诀’!岐山剑派昔年两位宗师夜观天雷轰击山石,焦灼一片,有如砚台磨墨之状,心有所感,联手创下的镇派秘剑,非天资横溢者不可修,非功力深厚者不可成!”
远处的一座旗台旁,一名身披铁衣、背影高大的老迈将领,目光炯炯地看着剑台上那骤然迸发出的耀眼光芒,不禁抚须赞道:
“周大拙能将此剑诀修至大成,将以雷霆之威,磨砚之意合二为一,集快剑与重剑于一体,斩出这记看似平常、实则暴烈之极的雷罡剑石,却是不愧为他被列为‘关中五剑’之一的声名。”
“所谓‘雷罡剑石’者,乃是以雷震剑符模拟出土石之质地。土克水,又有坤卦之柱的地利加持,确实是对付‘离水神诀’的绝佳选择……”
“再加上周大拙已入七境中品,带来的几分优势,这一次,夜策冷恐怕是遇上对手了。”
“司空将军此言差矣。”
在他的旁边,一名身形如铁塔般的胖子眯着眼睛,向前一步,缓缓开口道:
“似那‘关中五剑’之辈,皆非我许某对手,夜司首却是有与我平手的战绩,她的剑法招式变化,又岂是周大拙所能轻易揣度的?”
“两人同阶一战,胜负自是毫无悬念可言,唯有在多少招后分出胜负,亦或者消耗了夜策冷几成真元,方才有可供讨论的价值。”
这胖子说话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烈之气。
虽然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胳膊上、腿上、脸上、脖子里,肚子上,都是高高堆起的肥肉,可在旁人的感应中,却是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所以哪怕他满身肥肉,眼睛都被肥肉挤得快要看不出来,但他给人的印象却是分外的威严,分外的可怕,就像一座威严的巨山。
几乎所有长陵的人都认识他。
他就是许兵,大秦王朝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出身,横山剑院有史以来最强的传人,最终封侯,为横山神藏军的最高统帅,也是大秦王朝十三侯之一的,横山许侯!
在大秦十三侯里,跟随着他的横山军将领,在整个大秦王朝而言算是享福的。大多数人成了兵马司的高官,有些人就在附近的城关驻守,家眷都在长陵。
他自身也是大秦十三侯里,极少能够长年在长陵驻守的侯爷。
在此次长陵剑会之中,当元武皇帝不予以干涉、亲自发言讲话的情况下,横山许侯和他边上的这名兵马司副司首,司空将军,应该可算是场内地位最高的几人。
他们之间的交谈,某种程度上,便等若于官方对这场剑会的点评解说,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竖起耳朵倾听。
“话虽如此,但作为第一次上台挑战的攻擂者,周大拙仍称得上是勇气可嘉。”
司空将军并未对修为、资历更胜于己的横山许侯进行反驳,只是话锋一转,道:“现在的最大看点,应该就是他究竟能逼出夜司首的几分隐藏手段,为后来者趟出一条怎样的路子来了。”
横山许侯闻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肥胖的脸庞上肉纹微微颤动,显然对司空将军的保留意见不以为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剑台,那里,赵青与周大拙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
数千里外的云梦泽上空,风云倒卷,郭东将为主、宋潮生为辅的联手一击,那一道横贯长空、挟带着粉碎虚空意味的晶莹刀痕,的确逼出了赵青天龙化身新的手段。
不久之前,她快速培育出这样一具巨大的龙躯,纵然有着龙墓中的浓郁元气持续补充,真元与气血上的消耗自然不可能少了,甚至达到了极为亏空的境地,战力远非鼎盛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