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碑翻来翻去不稀奇,”乔老爷也是饱读书史的人“稀奇的是居然还能一直存在。”
“其实究其细节,还能发现很多东西。”周至笑道“比如朱旅长剿匪,怎么会被后来的乡党民团翻案这说明地方封建顽固势力,一直就是他的斗争对象,估计当年借剿匪的名义也处理过不少勾结土匪为祸地方的豪强。”
“要知道当时他还在靖,靖本身也是地方军阀,是唐继尧借口讨逆企图趁蜀中军阀混战之机,一揽川滇黔权柄而扩充起来的部队。”
“结合这些,就能够看出人物身上的革命性,鼓楼山剿匪虽然是他军旅生涯当中的一件小事儿,但也足以窥一管而知其志。”
这其实就是研究历史的魅力,不是看历史记录的表面文章,而是要认真研究文字底下的东西,找出人物和事件的逻辑脉络。
将历史大人物的生平一一捋过来,政治历史的三观基本也就树立起来,牢不可破了。
周至重生以来,哪怕在法王寺里,除了白天调查,傍晚整理,夜里一样要继续写自己的书,一天七千字左右几乎是雷打不动的。
实话实说说,像今天这样闲吹摆“龙门阵”的时间,其实很少。
“肘子知道的典故真多。”恒法表示赞赏。
“故事不能白听啊,得换。”周至笑道“一人一个轮着来。”
“那让木头先来。”恒法说道“讲完该你讲,之前你讲的那些都不算故事,得重来,我嘛还得想想。”
“那我讲一个朱衣人的故事吧”乔老爷端起杯子“从前在安阳城南边,有一个亭子,晚上有人在那里睡觉的话,第二天就会死掉”
这是搜神记里边一个著名的故事安阳亭书生,故事本身不可怕,甚至有几分可笑,然而前半段,就是半夜一个黑衣人来亭子外面轻问“亭主亭主,亭子里的人睡了没有”亭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回答“来了个书生,还在读书,刚刚躺下还没睡着,再等等。”那一段,在乔老爷的营造下,还颇有几分恐怖。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忽明忽暗的火光配合这外头崖上崖下古怪的声响,正适合讲恐怖故事。
恒法虽然是成年人,但是似乎对这些神神怪怪的故事又害怕又好奇,又怕听又爱听,和白天判若两人。
这个特点被周至和乔老爷发现之后,每到天黑之后,就成了恐怖故事时间。
不过今天的恒法似乎胆子打了不少,悬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给了恒法巨大的安全感,甚至有些有恃无恐的嚣张。
周至也不以为甚,笑道“那我讲个白米乡的故事吧,黄道生晓得啊今天讲他是如何修成精的。”
黄道生是乡里几个妖精的名字,很多故事都是托这几位而生,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之前有个药师”
“肘子你又想瞎编吓人什么就是药师”
“好吧好吧,从前有个樵子,樵子可以了吧樵子每天都要去山里打柴,送到白米场发卖,赚一天的伙食钱。”
“打柴路上有几个升基,每次经过的时候樵子都会祈祷几句,大体就是我本是打柴的穷人,生计所逼经过你们这里,如有打扰切莫见怪之类”
升基是夹川一带土话里对古墓石室的称呼,故事的氛围一下子就起来了。
“后来有一天,老樵子打完柴回来,经过升基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块亮铮铮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块银子。”
“这事情透着古怪,这条路他走了太多次了,如果有银子,樵子早就该看到了,如果是路过的人掉落的,这里有一向人迹罕至,就算有也是和他一样的穷人,不可能身上带银子。”
“这银子樵子可不敢要,于是便将银子丢进了升基里面,作揖道承蒙关爱,我现在还养得起自己,不敢劳烦先人赏赐。”
恒法点头“不求非分之福,不贪无故之获。老樵子做的很好,当有福报。”
“呵呵呵呵”周至笑道“福报没来,梦倒是做了一个,当天晚上,老樵子就梦到一个胡子老长老长,手里拿着一支船桨的老渔翁过来找他,对他说道那银子不是我的,你捡起来往我家里扔,这就害得我都沾上一场因果,明日里少不得要被恶客上门纠缠。”
“老渔夫还说这些年看你来往恭敬,从来没有戏弄过你,却不料反被你带挈,变得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了,你却该当何罪”
“樵子知道面前这个渔父就是升基里边的老鬼,不由得魂飞魄散,吓得在梦里连连跪地求饶。”
“好一阵后,老渔翁才说道明日里你会遇到一桩怪事儿,到时候不能慌也不能跑,就好生指点几句,这就没事儿了;如若慌乱失措像现在这般,必然会招致祸患。”
“樵子叩首连连,问可不可以不去打柴,老渔翁说道事情已经招惹上了,躲是躲不掉的。你就按我说的来,明日无论如何,千万不能慌,料理妥当之后,自然还会有你的好处。”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