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钱北纪(2 / 6)

大清疆臣。 米洛店长 5052 字 2023-09-05

知道他多读圣贤之书,心中总是有心怀万民之意,眼下虽是未经实事,可有了这番初心,日后想是不会永远纸上谈兵下去。便道“伯元,你年纪尚轻,可能这样问你,是我问的早了。眼下回想起来,我二十四岁之时,也不免有些书生意气,想着多读书史,便能济世救民,我又怎能强求与你之前和你说起内阁中书一事,你可以想想。二云那日所说,著书立说之事,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番。”

阮元笑道“先生既然觉得,做内阁中书都会耽误会试,那为何著书立说之事,先生还要再提呢”

钱大昕道“你未经尝试,故而不知,眼下若说著书,哪一个后学不得先遍观经籍,尽集天下至论,才能推陈出新似前朝有些俗儒那般出言无据,张口便来的做法,本朝已是行不通了。所以呢,你著书之时,也必然要重新温习毕生所学,你遍观经籍之时,也自可将相关掌故,一一融会贯通。其实对于会试,大有好处。只是老夫不知,伯元,你经史兼通,确实不错,可是否有专精之处呢”

阮元道“不瞒先生,学生近年应举,对于精通一事,实在想的不多。”

钱大昕想想,又道“伯元,那除了经史之外,你可另有所长譬如算学如何,老夫在翰林时,也曾多年致力算学,不论梅氏学,还是欧罗巴的弧三角测量之法,老夫都有些根底呢。”所谓梅氏学,指的是清初算学大家梅文鼎的相关学问。

说道算学,阮元倒是确有些兴趣,道“若论算学,学生家里有家祖留下的算经,学生年少之时,曾遍览其中三统四分、小轮椭圆之法,只是”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他于五经之中,最为擅长之学乃是礼记。又为了精通礼记,三礼中另两部周礼、仪礼也时常研读。而周礼之中,最后的考工记部分,多涉舟车营造之法,正与算学相通。

想到这里,渐渐有了主意,便向钱大昕道“先生,学生记得,周礼之中,精于考工记一篇的先儒,似乎不多。学生眼下学问,不足以通一经,但若只为这一篇做些注解,倒还应对得来,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钱大昕笑道“妙极、妙极伯元,你初出茅庐,自不必想着通经之事,若能于一二细微之处,阐发大义,便也足够了。这考工记一篇,虽然江慎修、戴东原诸公也自有议论,可终是博而不精。伯元若能精于此篇,想自成一家,却要比他人容易得多呢”

二人正谈笑间,江彩也已到了厅里,眼看钱大昕坐在上首,她虽已有孕将近八个月,也连忙行礼道“见过钱先生了,伯元的事,我刚才已听人说了,也是我的不对,生了这几个月病,竟耽误了伯元科考之事。”

钱大昕忙示意江彩起来,道“夫人有孕在身,就无需多礼了。夫人若这样想,就是夫人想偏了。其实这届会试,中式者不过一百三十七人,便是我那好友孙渊如,出场之后,也不敢说此科必中。伯元中与不中,都是常事,何必如此烦恼更何况,夫人身子不适,伯元悉心照看于你,不是真正的君子作风吗若是伯元眼看你病痛缠身,却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考试。哼哼,说不定眼下,老夫已没有他这个朋友了”

听到这里,阮元和江彩也都是一惊,钱大昕眼看江彩有孕,站立困难,忙示意行馆下人,给江彩找来椅子,让她坐下了。这才缓缓说道“伯元,夫人,你们可曾想过,若应试举子,真的取中进士,就是朝廷命官了。朝廷是需要爱民如子,关心生民疾苦的父母官,还是不顾百姓死活,只知肆意盘剥,弄得府库充盈,便自诩大功一件的那所谓能吏哈哈,能吏这个词,国朝用的,也不少了。可只要让府库充盈,国家钱粮不缺,便是能吏吗伯元,你读过魏书,应知长尺大斗为何物,读过宋史,也应知丰亨豫大是何意。百姓交得五斗粮食,他用大斗来称,便只够四斗,百姓无奈,只好多交一斗,才能完税,以此弄得府库充盈。朝廷不知其中因由,便称其为能吏。这些人,哪里配得上能吏二字,依我看,只应称其为豺狼”

钱大昕说起这些,言辞激愤,江彩有孕在身,也被惊得阵阵疼痛。阮元看了,也只得下来,先扶着江彩。钱大昕看了,方知自己言语重了,遂渐渐温和道“夫人,是我言语重了,实在对不起。只是这些事,归京以来亲眼见着,竟比十年之前,还不如了,故而有感于此。伯元,可惜这些披着能吏皮毛的豺狼,朝廷还真当他们是人才呢。眼下补着湖广总督之位的这位李侍尧李大人,不就是吗乾隆四十五年,他贪纵营私,眼看供认不讳,已是斩决之罪。却只因那什么议勤、议能,就改了斩监候,日子久了,竟又复了一品官位。哈哈,他那般勤能,不过仗着自己有些伎俩,尚弹压得住百姓。若有一日,他弹压不住了,只恐那般议勤议能之人,悔之无极啊。”

此时钱大昕还未知晓,乾隆因闽浙总督常青年迈,很快更换新人,而新到任的闽浙总督,正是这位李侍尧。不过次年,李侍尧便因病去世,阮元并未与他同朝为官。

钱大昕眼看江彩神色,也知道她不过一两个月,便要临盆,也不敢再打扰,再次道歉过了,也就向阮元道别。阮元送了钱大昕出去,可对他所说治学立说、为官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