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准备倒是充分,提前一天告知了衍圣公府拜访事宜。拜访当日,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孔宪增、孔庆镕父子见阮元来了,自也相谈甚欢,只是这日却不见孔璐华身影。
交谈已毕,孔宪增父子也深知钱大昕之名,便陪着钱大昕前去观赏古器了。阮元暂且在客厅歇息,想着孔家父子姐弟三人,今日只见了两个,忽然又是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涌上心头。
“阮学使,老爷让我送些点心过来。”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阮元自然不在意,只道“无妨,送进来吧。”
只见门前人影晃动,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可就在她走到阮元身前时,却忽然脚下一滑,“哎呀”一声,倒在地下,而她手中端着的点心,也自然都洒落了下来。
侍女又惊又怕,在阮元面前跪了下来,哭道“阮学使我,我不是故意的天哪,这好多点心小姐看到了会骂死我的,阮学使,我真的对不起”
阮元看了,也不在意,眼看那侍女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洒出来的点心,便也俯身下来,将自己身前的两块点心拿了起来,眼看已是吃不得了,只好将点心又放回了盘子里,道“没关系的,这里地面本就有些滑,你不小心摔倒,也是常事。至于你说小姐看到会骂你你家小姐我认识的,看着也不像爱骂人的样子啊若是你真的担心,不如就先把点心拿走,若是不能吃了,也只好扔了便是。若是小姐问起你或者我,我们就只告诉她点心已经被我吃了,如何”
“这阮学使,你有所不知,我之前说错了话,小姐才罚我来这里送茶点的。这次若是再被小姐看见,我我”侍女竟然又哭了起来。这时阮元才想起,这侍女颇为脸熟,似乎在孔家后院,沂水之畔,有孔璐华的地方都见过她,听杨吉所言,这侍女似乎叫莲儿。
想到这里,阮元也安慰她道“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你原本是侍奉小姐的侍女,却被她罚来送点心。这样说你不小心摔倒,就更不是你的错了,你原本对这些就生疏嘛。不如这样,若是我再见到你家小姐,或者衍圣公,我替你求求情,还是让你做原来的事,怎么样因为处罚你,弄出了更大的损失,这也不值得啊”
莲儿被阮元这般安慰,也点点头,再次谢过了阮元,才拿着已经碎掉的点心,又走了出去。只是阮元却没看到,客厅侧面的窗户之外,正有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眼看阮元如此客气,那身影也轻轻掩住了双唇,似在暗笑。
这身影自然便是孔璐华了,她这次见阮元前来,不知为何,倒是不敢直接上前相见。但想着阮元之前一直言辞和善,也不免想着这究竟是阮元真心为之,还是逢场作戏。故而特意选了父亲和弟弟都不在的时候,偷偷过来,想一观阮元独身之时的行止动静。看着阮元对莲儿这般和善客气,也轻轻转过身子,离开了客厅,一路上想着阮元模样,又忍不住遮住了自己双唇。
可是这次回到花园,却只见园子之中,多了一个人影,从远处看,似乎是个老者。而老者似乎目力甚健,看到孔璐华的身影,也连忙上前作揖道“老夫嘉定钱大昕,此番见过圣裔了。不知圣裔在此,多有冒犯,还望圣裔见谅。”
孔璐华之前便即知晓,今日来孔府的客人,除了阮元还有一人,名字便是钱大昕,她颇好书史,对钱大昕自然有所耳闻,只是从未见过。这时听钱大昕自述姓名,年龄也对得上,自然不再相疑,也侧身下拜,笑道“钱世伯多礼了,其实圣裔之名,也不过是世人厚爱,我家人也是凡胎,与常人一般无异,却不需如此谦敬的。若是钱世伯不嫌弃小女,便只叫小女世侄女就好。”说着也抬起头来,与钱大昕相对而立。
此时距离孔宪培去世,已过一年,孔璐华自已服除。这一日所穿却是件淡蓝衫子,正与曲阜的晴空一般颜色。服除之后,她自也施了些淡妆,秀发之上加了簪子,双耳缀了一对珍珠,淡淡脂粉滋润之下,肌肤更显娇嫩,樱唇上略点了点口脂,自然倍加温柔。在日光掩映中,犹为光彩夺目。饶是钱大昕阅历丰富,这时眼前却也一亮,但钱大昕毕竟修养深厚,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笑道“既然圣裔并不见外,那就叫世侄女吧不过老夫却有一事不明,圣裔之中,有一位仪郑先生,名讳是上广下森的,老夫在京城时亦颇相熟,不知这位仪郑先生,却和世侄女怎般称呼”
钱大昕所言,是乾隆朝著名学者孔广森,号曰仪郑,他精研大戴礼记,曾为其作补注十三卷,行于当世。孔璐华听了,却也一时不解,道“实不相瞒,钱世伯,家中族人历来众多,这位仪郑先生想来不住曲阜,是故小女不识。若是广字辈,小女应称他一声族曾祖才是。”
“族曾祖吗”钱大昕想想,却不禁感叹道“只可惜八年之前,仪郑先生便去世了,当时却也才三十五岁。那年我再入京城,本想着一见,却已是阴阳两隔。想来他若是能活到今日,也不过四十出头啊。”
孔璐华听钱大昕这样一说,却也有些难过,想着他毕竟年事已高,不当如此忧愁。忽然想起一事,道“后世闾里之妇,或其夫淫酗凶悍,宠溺嬖媵,凌迫而死者有之,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