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有记:春搜,夏苗,秋狝,冬狩。按旧例,每年寒冬伊始,皇族会有一次浩大的狩猎,天子会在这日于狩猎场校验三军,犒赏百官。南湖入口,一袭白衣翻下高耸的榕树,踉踉跄跄地走在湖边,‘咚’一声,手指勾着的酒壶落进河里,随着起伏的水波荡漾远去。左卿小心翼翼地走近那袭白衣,同时将他往岸上靠去。“可笑吗?”西楼突然问。“你指的是冬狩?”“冬狩古已有之,但是先帝不忍杀生,便将它废弃了,即使容国的牲畜量曾达到过前所未有的顶峰,他仍旧不愿重启,只是在每年冬季命人象征性地放几只野兔山鸡供皇子们体验射猎。可是先帝一去,他不但不遵循,反而在各地大肆猎杀,从每三年一次到每年一次,谁打的猎物多,便加官晋爵,以此为乐!”西楼苦笑,“这个容帝啊,真是想别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能做,他抢别人的王后,杀忠义的良臣,放纵奸逆横行,沉溺色相酒肉,不管朝堂不管纷争,可真是…怎么说来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国之将亡!左卿长叹,容国这样已经很久了,可是又有谁能阻止,哪个进谏的忠臣到最后不都是身首异处,反而像墨斐这样阿谀奉承,背地里通敌卖国的罪臣,却得到了重用!“你可还愿同往?”西楼猛然转身,一字一句:“自然要去!”“那样最好。可是,你还是得沉住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目前三省六部的根基我们都未有撼动,千万要沉住气!”他心生担忧,自打第一次见到西楼,他就知道,总有一天,西楼会拾起那把剑,杀尽所有仇人。西楼低声发笑:“我若冲动,早在五年前便已来此,何必再与你联盟?”他稍稍心安:“既如此,你务必小心谨慎,切莫露出马脚。”西楼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离开。左卿正要离开,脚步猛地一顿,厉声喝道:“出来!”远处从墙下走出来一个瘦弱的身影,踏着月光越来越近,在成片的榕树下,她的脸庞若隐若现。“你?”左卿神色稍缓,可是仍旧警惕着。苏衍杵在原地不敢再近一步:“月黑风高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望湖兴叹?”“我并非一个人。”苏衍挠了挠发亮的脑门:“现在确实不是一个人,那个……听你方才的感叹,你是不想去狩猎?”她握了握拳头,恨铁不成钢:“你身为副掌事,可不能偷懒啊!”左卿冷静得出奇,只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观察她:“我并未说不去,反而,我是要去杀人的。”“杀人?!”苏衍吓得浑身一哆嗦:“你手无缚鸡之力,你去杀谁?你说笑呢!天…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左卿冲上去几乎是用尽全力将她按在墙角:“借刀杀人的方法,你应该在书里看过。”苏衍再也装不下去,两只手扒拉着他的胳膊,一脸委屈地将他望着:“你们商量密事该去挖个暗室什么的,何苦来南湖,所以这可不怪我,你们自己没脑子罢了!”“你都听见了?”“那酒鬼搞的动静这般大,我一直在亭子里喝酒,我不想听见也难啊!”“你是要装作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将此公诸于众?”苏衍倏然间严肃起来,审视着他:“我与你虽不是拜把子的兄弟,但也是出生入死过,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苏衍即使有时候贪小便宜,那也不会害朋友于不义!”左卿有些动容地点点头,将她松开。苏衍痛苦的揉着手臂,嗤笑道:“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不是所有人都同你一样!”左卿从她身旁漠然走过,竟半句话都不与她说。苏衍顿时来了气,追上去问:“你又是什么意思?我就很好奇了,自从我来到书院,你就爱答不理的,我是怎么招惹你了,还是以前在酒馆的时候,我他娘的是碰见鬼了?我告诉你,我苏衍朋友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最后一句话刚落地,眼前的人已经消失得彻彻底底,连一点余地都不曾留下。苏衍一脚踹在月门上,气呼呼地回去。再过三日便要启程前往狩猎场,苏衍将课业安排妥当,交代了几句,却被大家的抱怨声吵得头昏眼花。学生纷纷抗议,陛下忒不厚道!我们学生才是未来的花朵,才是需要培养训练的幼苗,得我们去锻炼锻炼才是!苏衍也觉得陛下这次有些不厚道,自己都替他不好意思了呢!便寻思着帮他们带点野味回来,这才让众人闭嘴。翌日,苏衍才从床榻上揉着迷糊的眼起来,就听得外头一阵嚷嚷,出去一看,好家伙,只见万朝房的人进进出出,一会儿搬来个檀木案,一会搬出去个破损一角的条案,一会儿装个灯笼,一会儿修个美人靠补个地砖…苏衍关上门,深吸口气又打开,这才敢相信眼前的事。原来这西楼还是记着佛柃的嘛,这偷偷地还献起殷勤来。可是昨晚他那举止却又些……苏衍急忙打消这个想法,转念一想,或许人家只是不见外罢了,一定是!若此时去告知佛柃定会让她不知所措,何况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儿,自己掺和什么?可要是佛柃还记怪着他,自己不及时去为西楼添把爱情的火,西楼岂不是白忙活了?他们这段姻缘岂不是毁尽了?自己岂不是间接做了着棒打鸳鸯的罪魁!苏衍脚一跺,牙一咬,下定决心自己怎么着都得去扇扇风,把这把爱情的火扇起来!正要去扇风,一个庞大的身躯突然挡住门口,苏衍这前脚未落地,被这突然一撞,脚下滑溜溜的一下,身子歪了歪,不偏不倚栽进了那身躯的怀里。那双温暖的手滑着她的肩膀落在腰间,堪堪将她稳住。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