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这位妈, 人又懒,毛病又多,但好在还算是识时务, 自从闹过几场以后, 如今凡事皆肯顺着集云。
既然说了两句眼瞧着是已经服了软了,集云也就没有再得理不饶人,她没对方红说去也没说不去,直接叫阿偲去给陶沛春带个信儿,就说自己昨儿醉得太狠了还没醒呢, 就不去了,请她好好逛吧。
阿偲答应着匆匆忙忙去了。
方红是刚吃了饭左右也是无事, 自捡了个座儿, 坐下同集云说闲话,挑起了个话题, 半带了唏嘘地道“陶沛春和秦四少爷倒好像是真格儿的一样这一向同进同出送金送银的,听说也在谈还债赎身的事情了,唯独没谈妥而已。难道,还真能叫她做个大老婆去”
说着, 不等集云抽出空来搭理她,又自己先摇了摇头,撇着个嘴道“要我说, 也是痴心妄想罢了。就是续娶,秦四少爷何等人, 要什么样儿的没有, 巴巴儿娶个婊子回去做什么若说是做姨太太呢,还像有个谱儿似的,说什么大老婆, 可见不过嘴上哄她罢了。枉她倒还真信呢,和她妈那样地闹,还把别的客人都断了,只做秦少爷一个,我看呐,将来有她苦的时候。”
集云嫌她说的话不中听,一点儿也不惯着,直接把梳子往妆台上重重地一搁,冷笑道“妈也积些口德,娶不娶她也不犯咱们的事儿,你上赶子咒她算什么”
方红只好又连忙应合,说自己就是随口一说没过脑子,没什么别的意思。集云也只是懒懒地虚应,并不甚搭茬儿。方红自觉没趣儿,又干巴巴说了两句,就想走开。
正巧,娘姨张家妈在底下叫人,急慌慌地说“陈少爷来了”。
方红面色一喜,连忙亲自迎了出去,不一时,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和由远及近说笑的声音下一刻,去而复返的方红就陪着一个身穿锦袍马褂的年轻公子进来了。
陈明旭进门以后一抬眼,但见集云穿着银红小袄,松绿散脚袴,外罩元色的一件褂子,清清爽爽的打扮,素着脸儿坐在窗边,顿时露出了惊艳之色,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后头阿偲和张家妈前后脚跟着一同上来了,行动的脚步声才惊醒他,连忙动身,进来找地儿坐下了。
阿偲先奉了茶上来,又替其装了水烟筒,张家妈也送来瓜子干果,乱了好一阵,才又都下去了,让她们两人好说话。
虽说客人来了,但集云也没有把头发梳起来的意思,大约因为是许久了的熟客的关系态度很随意地问他,“怎么样,昨儿是输了还是赢了”
陈明旭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别提了,苦笑道“昨天你走了以后又打了几圈,把前头赢的几百块全搭里头了不说,输了总有一万多的,我要叫散,李会青正在兴头上呢,只是不许散,可把我给输惨了”
集云就看着他笑。
陈明旭摇了摇头,也跟着笑起来,又问她,“晚上李会青要回请一局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集云想了想,点头道“你到时候写了来叫就是了。”
又说两句旁的,陈明旭也说起对面的陶沛春来,可见也真算是新闻了。他的角度又不一样,说是秦四少进来频频接船,从家运了不少东西来,一箱一箱地抬也不知什么宝贝,倒真像是要娶妻的样子。
集云听得也算津津有味,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陈明旭预备着先去赴宴,跟集云说好了,让她换了衣服就去。
站起来整整衣服,刚要走,方红又进来了,陈明旭只好站住了脚。这一回倒不是进来说闲话讨人嫌的,方红身后领了个眼生的清倌人进来,陈明旭不晓得什么意思,只沉默着看她怎么说。
方红托了一把,把人扯到了前头,在灯下一看,见白生生面孔,桃花眼顾盼生辉,小小的嘴,点了胭脂红红的,被陈明旭这么盯着一看,怎么还没怎么呢羞得脸已通红了,只往领子里头缩容貌气韵比集云实在是比不得,但羞怯玲珑,倒也有可爱之处。
方红谄笑道“陈大少爷看她怎么样我叫她来,也拜见拜见姐姐姐夫呢。”
陈明旭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傻呵呵地不解其意,连忙回身去看集云的颜色,集云仍懒洋洋地靠在那里,也不曾起身,解释道“是我妈新买的讨人,认一认也是应该,你有朋友嚜,也替我们做一做媒人才好。”
方红就是这个目的,集云替她说了出来,喜得忙不迭点头,又道“陈少爷替我们起个名字可行”
陈明旭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帽子来,预备着要戴,笑道“请大先生起一个才是,能像大先生一样出色,从此以后也就不用愁了。”
集云知他是打趣,随手就拾了颗桂圆作势要砸他,陈明旭张着嘴指了指,示意让集云往他嘴里扔,方红不知道两个人闹着玩呢,连忙要拦,“哎呦呦,壳没剥掉的呀,不敢不敢,仔细硌了牙。”
集云将眼睛一翻,不耐烦道“我没长眼睛,看不见壳没剥。”
方红叫她都怼习惯了,倒也不当一回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