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票三两下开好了, 让人送到了李则蕙家,结果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桃红袄子的倌人扶着大姐的手走了进来。
笑盈盈的一张俏脸,描得细细的眉, 目含秋水, 鼻腻鹅脂样貌倒是不错的, 只是孟玉珠一看到她,竟然立刻就沉下了脸, 毫不客气地道“大先生不在嚜,也犯不着让你来糊弄人, 你们家的生意大得很、会做得很”
原来,来的根本就不是李则蕙,而是代局的。
代局其实也没什么, 但这一位名叫李金宝,别看跟李则蕙是一个妈, 但区别可大得很, 李金宝生意不好、又不会巴结,早叫老鸨李四姐给卖了,如今是幺二上的人,实在就显得过于怠慢了。
也就难怪孟玉珠会恼怒,实际这里头使的是心机, 她先呛呛起来, 其实未见得有多生气, 就是怕陆仪斐会责怪自己,先声夺人罢了。
好在陆大少爷倒是没说什么,想是没关注,只垂着眼在自己筛酒吃。
李金宝更是忍气吞深, 被孟玉珠挤兑了一番也没什么神色变化,嘴上犹道诸如“姐姐真的是走不开,在出局呢,催了几遍了不回来”之类的解释的话,无人搭理她她也不在意,进来和集云等人都打过了招呼,又跑到墙角的铜盆里洗了洗手,就捧上了瓜子碟,挨个地敬起来。
陶沛春见状亦撇撇嘴,不耐烦地向她道“这种事情不要你做的呀,你坐下嚜。”
可是幺二上的人也有幺二做事的一套规矩,李金包仍然是敬过了所有人,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苦难的人往往不由自主地会去踩比自己更不如的人,这是一种现象,也是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集云不予置评,可也并没有跟着踩乎李金包的意思,冲她笑了一笑,算是李金宝进来后唯一得的一个好脸儿,陈明旭见了有样学样,也对李金宝客客气气的,还说了声“多谢”。
李金宝就冲他们两个人也连忙感激地笑了一笑,这才让自己的大姐搬了个凳子来,坐到了陆仪悦的身后。
陆仪悦表面上又冷又俊,不明所以的话看着都有点儿怕人,但其实是个被孟玉珠逗上两句就会羞臊的老实孩子,但这才是其“可爱”之处。
李金宝却不知道。
她要是有手段会做生意,也不会沦落到幺二去。是以对着陆仪悦的冷脸有些无所适从,坐在那里搅着手绢低头不语,孟玉珠看她木头一样,冷笑了一声就想开口骂人,倒是陆仪斐正好叫她去代酒,把她给岔开了。
李金宝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见状灵机一动,总算是找出来了一个话题,攀着陆仪悦的肩膀笑道“二少爷,怎么不和他们划两圈若是不会喝也没什么,我们来代就是了。”
陆仪悦被她靠得浑身不自在,紧紧皱着眉头向后一躲,硬邦邦道“我不会”,然后就又没了下文。
李金宝这下子更没了主意,又玩了会儿帕子,试着问道“那么到那边去躺一躺好不好呀你干坐着也没意思的。”
说着,手一指角落里靠墙砌着的一张窄床。
陆仪悦本来就是叫大哥硬拽来的,说是要让他学一学应酬,坐了这半会儿,早就不耐烦到了极点了,心想我囫囵睡一觉倒使得,等睡醒了总可以回家了,既交了差,也省得左右不自在。
便终于神色略略舒展地点一点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床旁边,皮鞋也不脱,赌气似的直挺挺一躺,闭上眼睛就要硬逼着睡觉。
李金宝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一双小脚咭咭咯咯地也凑了过去,软乎乎的手摸上了陆仪悦的脚腕,想帮他脱鞋子,谁知这一搭不要紧,陆二少却跟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一躲,眼睛瞪得溜圆,怒目金刚似的暴喝道“你干什么”
李金宝“哎呦”一声,也吓了一跳,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仪悦,其余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被这么一看,陆仪悦自然越发羞恼,李金宝见他神色怕人,先慌里慌张地连忙解释道“我替二少爷脱鞋子呀,这是干什么喃,叫我也吓了一跳。”
陆仪悦这才知道是自己闹了笑话,张了张嘴,有些讪讪地道“哦不用你管我,你不是看他们划拳吗”
李金宝还是傻兮兮的,但都被人这样对待了倒也没上脸,很快就没事儿人了一样,还往过凑,细声细气地道“我该服侍二少爷的呀,你躺好嚜,这样怎么舒服”
人家就是不要你服侍嘛这人竟然没眼色到了这种程度,别说那边孟玉珠又眉毛一立想骂人了,就连本来没觉得什么的集云都见状,都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有些对她无奈的意思。
陈明旭事不关己,在旁边看热闹看得挺开心,忽然却又生出了好奇好奇,压低了声音随口去问集云道“然而,要是你你怎么办幺二上人是媚俗些,但我看这陆二少也实在是难巴结,倒是不能全怨李金宝。”
集云这点上倒是赞同他,又道“李金宝是愚钝些,然而用心服侍嚜,有什么过错,便是陆二少爷难巴